掌心,更清醒了一点,他缓缓地转动眼珠,看向温南安的方向。
“温叔……”楚矜言小声道,“还有、还有一次解毒……”皇帝一愣。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身上那毒素还没有完全解除,若是少了这最后一次,说不得,之前那些苦就都白受了。可是、可是——之前他打压楚矜言的时候、用他的血的时候有多心安理得,到了如今,就有多么心如刀绞。这是他的孩子,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却白白被磋磨漠视这么多年的孩子!想到郑玉淑,皇帝胸中又是一阵揪心的疼痛。他突然间简直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刚愎偏执,他怎么就不能相信玉淑,或至少听听她的解释呢!而现在,他再也听不到了。楚矜言手腕上的血充满了皇帝的视野,他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眼前就出现楚矜言对他淡淡施礼时的模样,甚至能想起某些微小的细节,比如他总是缠绕在腕上的红绳,比如他的武功被废掉之后,关节处就总是泛出不健康的青白。 皇帝的心痛到简直想要挖出来,楚既明自己都奇怪,自己怎会有如此激烈的情感——在厌恶、提防了楚矜言这么多年之后,只是一个真相,就会让他的感情有这么剧烈的转折吗?可是或许,极恨和极爱之间的距离便是这样接近,他这些年所做的事,此刻都化作了转向自己的利刃。“不……”皇帝咬紧牙关,狂乱道:“不行,你伤得很重!”人生之中可能是第一次,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他自己的性命之前。皇帝护着楚矜言,像看敌人那样看着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温南安:“你敢动他!”“咳咳……”楚矜言轻咳了两声,勉力擡起手臂,他没什么力气,只能轻轻抓住皇帝的袖子。“陛下,”楚矜言淡声说,“臣这一身血脉来源于您,如今便是倾尽所有归还,也是理所应当。”皇帝脸色一白。他太熟悉楚矜言的心性了,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这个人从冷宫中走到他面前,与他对峙、拉扯,给他展现了作为一个皇子最惊才绝艳的模样。不知不觉之间,他了解楚矜言,比其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更了解,他的情绪,在楚矜言身上被触动的,也比其他任何一个儿子更多。楚矜言原本就巴不得与自己撇清关系,淡漠的外表之下,更是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刚烈,如今这样说,岂不是以血还父之后,就要与自己彻底恩断义绝了!皇帝的眼睛逐渐发红,在场的御医们都多少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大对劲,可又没人敢吱一声,温南安脸上也有些为难。他自然是从心底里不想救这狗皇帝,可是矜言——等等,以矜言之前的表现,不当是这般心软愚孝的表现啊。这样的念头在温南安心中一闪而过,便见楚矜言放在后面的手一挥,毫不留情地砍在了景元帝的后颈。皇帝吭都没吭一声,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温南安:“……”“给陛下解毒吧。”楚矜言喘了一下,他的身体确实处在崩溃边缘,强行动用力量劈晕皇帝,更是让他不得不重重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定住天旋地转的视野。他又转向愣在一边的楚知微。“五殿下。”青年漂亮的眉眼都被冷汗浸湿,可楚知微看着他,却感觉仍像在看一柄劲节的竹子,或霜雪中灼灼的梅花。楚矜言对楚知微的态度尚算柔和:“如今这里想来是您做主,若我与温神医解了陛下这最后一层毒,你能保证,送我们安全离开盛京吗?”楚知微怔住了:“……什么?”他自然知道楚矜言一直过得不好,可不论如何,看父皇刚刚的样子,当年的事情竟有什么重大误会,楚矜言……还真是他的亲二哥!更别说父皇表现得有多在意他,如今他又这样不惜己身的为父皇解毒,更是大功一件,这样一来,之后难道不正是苦尽甘来了吗?他竟然还一心想着离开?这是什么善良纯孝感天动地的大孝子啊!在楚知微的概念里,楚矜言肯用这种方法给父皇解毒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他扪心自问,自己若是从小过着这位二哥那样的日子,有机会早就跑了,谁要给那……呸呸呸,五殿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转着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连忙刹住了危险的想法。可他被楚矜言“清澈”的目光盯住,一时间又很是为难。看父皇刚才的表现,若自作主张将人放走了,之后父皇醒来可怎么办。楚知微脑壳痛,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极少面临这样两难的抉择。楚矜言道:“五殿下,总还是皇帝陛下的性命更要紧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