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正一片激战,密密麻麻的敌军正举着盾牌,不断往城墙冲来,城上回之以更加密集的箭矢,兵刃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样的战争中,骑兵的作用被削弱了,每一寸战果,对于攻守双方来说,都是血肉堆积起来的。“那边,是他们的首领吗?”楚矜言注意到一架看上去格外不同的战车,周围装饰十分华丽,连马匹都格外精神矫健。 “回殿下,那是王室的车架。”旁边有人回道,“您看,从这里能看到那匹额上有一块白色斑块的枣红马,它的主人就是休浑王座下第一将领,也是他的大儿子。”楚矜言有些惊讶:“大王子?”对方点点头:“大王子很是骁勇善战,而且武艺高强,之前两军对垒时,我军中都找不出多少能与他正面相抗的将领。”楚矜言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要想办法运物资进城,至少需要敌军驻地再往后退上几里。原本还在发愁该怎么办,这机会马上就送到眼前了。他转头吩咐裴几道:“拿那把老将军送的弓来。”裴几道吃了一惊:“公子,您的身体……”他可是以病弱形象示人的,那把白守义曾经相赠的弓威力极大,需要的臂力也极大,军中的人轻易便能看出来其中关窍,不说他一个病弱的王孙公子,便是镇北军中有数勇武的将领,恐怕也没几个能满满拉得开。楚矜言说:“拿来便是。”裴几道不解地跑走了,不消片刻,便拿回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弓来。楚矜言站在高处,他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都有人注意,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战斗当中,他那里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一片小小的骚动。“我也曾习练过武艺,”楚矜言笑了笑,他站在城头,白净的脸上竟有几分傲然,“顾小将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突然被叫到的顾长吉:“啊……?”楚矜言接过那张弓,他的手腕略微沉了沉,裴几道在旁边捧着箭筒,这配套的箭筒都比普通的更大些,里面的箭支也是黑色的,像一支支锋利的影子。“传我一些内力。”楚矜言抽出一支箭,站在城墙边,将箭搭上了弓弦。那个负责此地的将领看看远处只有一个小点的敌军王帐,又回头看看他们病得见不了风的皇子,来回转了几次头,一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空白。“殿、殿下……”他硬着头皮道,“这个距离,还有当下的风速……您若是有意的话,不妨试一试投石车……?”“投石车不易控制准度,”楚矜言笑了笑,“放心,即使射不中,我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将领便闭嘴不说话了,不过观他神情,显然是半点信心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内力的问题……军中打仗的技巧,靠的也从来不是蛮力,像这样的远程射术,最重要的还是精准度。这么远,看着都费劲——匈奴人又不是傻子,之所以将王帐设立在那个地方,自然要考虑会不会被守军的箭矢射到。这位殿下是怎么想的……借此来鼓舞士气吗?就不说这么远的准度了,那大王子到底在不在马上都不一定呢。反正他是看不清那样远处的人脸的。将领在心中腹诽,却尽力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叫属下们将周围护得更严密些。二殿下还是挺令人尊敬的,不管是不是真的“习练过武艺”,至少有勇有谋,和从前那些令人讨厌的监军不一样。顾长吉将手搭在楚矜言身上,先是试探着输出一点,发现对方接受很良好之后,才开始放心地将内力输送过去。之前在京城,他倒是有听闻大皇子设计费了二皇子武艺的事,可那只是达官贵人们的酒后闲谈,没人知道一直养在深宫的二皇子到底会多少武艺,总之从他们见到二皇子开始,印象便已经是一个脸色苍白、病体孱弱的文人了。想到大皇子,顾长吉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人是要对比的,有忧国忧民的二皇子殿下珠玉在前,被挖出通敌叛国之罪的大皇子,便显得尤为面目可憎起来。在顾长吉满脑子这些胡思乱想时,楚矜言已经借着他的内力,拉开了弓。那实际上比看上去更费力些,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经脉破损、不能再习练内力的废人,便是将顾长吉抽干净,也拉不开这张弓。楚矜言眯起眼睛,集中全部的精力,将锋利的箭尖指向远处旌旗摇曳的王帐。他并没有打算一举杀死大王子——那简直是做梦,他的箭术再怎么高明,也还是人,不是神。这样远的距离将会大幅度削弱箭矢的威力,更别说对方武艺高强,定然还穿着极妥帖的铠甲。但另一样东西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