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这般落魄,老哥哥如何就看好咱呢?”
老赵且不说话,与钳工对望,这眼神直将他的项兄弟杀得脊背发凉。钳工摇了摇酒壶,还有小半壶,低头给老赵倒酒,趁斟酒的工夫一来避开对方肃杀的眼神二来考虑该如何应对。一时半会儿不能考虑周全,将酒碗放在唇边不停地啜着酒来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饭局陷入令人尴尬的冷清。
“三弟、四弟--,你们就不能对老哥哥说句实话么!”话音中既有发自肺腑的诚恳又有冤屈无奈的呐喊。
钳工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老赵:“大哥,我--”
“三弟,哥哥别无他求。此生,我赵寿吉定要再回尚间崖归葬我桅杆屯战死的263个弟兄的骨骸。这帮弟兄随我征战南北,此前常德府剿匪,大小几十阵仗未曾折损一人。如今,可怜弟兄们曝尸荒野…”话到伤心处,赵寿吉哽咽住了,许久才缓过气来,然而终究无法压住悲痛揪着衣襟放声哭嚎:“赵某在开原城下发下重誓,定要收拾妥当手足弟兄尸骨归葬施州,定要屠尽建奴报仇雪恨。求兄弟助我!”
钳工大惊。死了263个!去掉潘嘉园,桅杆屯总共战辅兵277人,在萨尔浒一下被干掉了263个,那就是全军覆没啊!唉--,这里边不下二三十人自己都是认得的。想到这里仰脖将杯中酒喝干,把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杀我桅杆屯一人,我要建奴一百个人头来还。我项一多郑重答应哥哥,定助你完成心愿,交哥哥计二万六千三百级建奴首级。只是哥哥,三弟且再问你一次,你何故以为我等可助你成事!”
“夷虏最畏火器,而天下火器最强者无出步枪。三弟,老哥哥我交个底…”赵寿吉眯起小眼,用兼具威胁和肯定的眼神扫视项、曹二人后说道:“你等的能耐岂是可助我报仇雪恨而已,你等道行高深莫测哩。”
赵寿吉呆在十万大山的施州卫自然是半个瞎子聋子,不领啥行情。这次赴萨尔浒参战,他可是接触了不少高官大将听说了不少朝廷大事。从动员征调、行军集结、参战、败退、行赏罚,整个历程半年时间里每天有图文并茂的新闻联播看,见识已不可同日而语。见识越多,对义弟们稀奇古怪的器物和未卜先知的本事越发迷惑不解。就说这些天,五妹(一时改不过来了)的梁山针灸针到病除,三弟言大明心腹之患竟是十年之后党项余孽亦不会有假。三年多前峡谷结拜时,义弟们曾谈及过信王妃周芷若,预测朱由检封信王日后将登临大宝年号崇祯,是为大明末代。在开原城及铁岭卫曾听上官议论国是,说到当今圣上龙体欠安,太子即位指日可待,而皇帝膝下一子正是朱由检。
赵寿吉端起酒碗,“吃下这碗酒,你我兄弟六人一体同心!”
钳工相信了,相信老赵说了实话,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之前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简单的人复杂化。正如慕容天赐是东北人不是沐抚的,赵寿吉姓赵却是大明忠臣而非借枪复国的宋遗。他笑了笑,自己的酒碗是空的,酒壶里也所剩无几,于是把老赵碗里匀了些酒盖住碗底,“大哥,我宋人海外基地习俗,喝酒盟誓是要交杯碰碗的,不碰不算数!”
“来!共饮此摔碗酒!”
两人把碗碰个巨响,一饮而尽,再将酒碗往石头地上砸了个粉碎。钳工和曹少的心完全放下了,喝下这碗摔碗酒,宋人海外基地便能口口相传流芳百世。
“喝酒就喝酒,动静别太大,人家要睡觉了。大哥你病才好又在嚯嚯身体了。”原来胶皮没睡,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呢。
赵寿吉此时得到承诺,心情十分愉快,听见胶皮发声便喊道:“五妹,过来吃酒!”
“六妹,是六妹啊。”
“对对,哥哥脑袋瓜不好使。六妹莫见怪。”
“你们把碗都砸了,拿什么喝酒。内什么,曹少,泰森在他床底下偷偷藏了两竹筒,听说从新塘弄来的土家土烧。”胶皮嘴上数落着老赵病才好却又贪杯,人却一屁股坐下来加入酒局中。
曹少取了泰森的私房酒,再拿了几个碗回到酒桌上。老赵把竹筒拿手里细看,剥开封口塞子闻了闻,欢喜道:“此巴东佳酿,叫做新塘竹筒酒,甚是难得。”
甚是难得的还有胶皮的鼎力支持,“枪弹,我和一多的事。打仗,曹少和泰森的活。”
曹少领了法旨给老赵派下任务。为战胜敌人,你赵寿吉当下要做好梁山的护法,庇护梁山成长壮大。而后,你要以朝廷军官的有利身份源源不断地向我提供关于建州鞑子包括八旗兵作战方式和作战特点在内的政治经济军事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