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写得歪歪扭扭。老板进来送早饭,见他脸色发白,忙道:“先生这是中了‘湿毒’!咱这春天下雨多,外湿裹着内湿,读书人久坐不动,最容易被缠上。村东的青禾姑娘会看病,我去叫她来?”
放翁本不喜麻烦人,但实在难受,便点了点头。不多时,青禾挎着药篮来了,一身粗布青衣,裤脚沾着泥,却难掩眉宇间的清朗。她见放翁倚在榻上,双目微闭,额上渗着冷汗,便轻声道:“先生恕罪,小女子青禾,为您诊脉。”
放翁抬眼,见她虽年轻,举止却沉稳,便伸出手腕。青禾三指搭脉,只觉脉象濡缓,像被水浸透的棉线,无力而滞涩;再看他舌苔,白腻如积粉;问他症状,说是“头重如蒙,身重如缚,胸闷痰多”。她心中了然:这是“湿邪犯上,阻滞清阳”之症,比阿婆的湿困脾土更甚,因文人多思虑,湿邪易与气滞相结,更难化解。
“先生的病,是雨湿之气钻了空子。”青禾收回手,“您久坐案头,气血不畅,湿邪便趁虚而入,堵了清阳上升的路,所以头重;困了脾的运化,所以身重。需得找一味能行气、能燥湿,还不伤正气的药才行。”
放翁闻言,来了兴致:“姑娘所言,与医书‘湿邪黏滞,当以辛散’之说相合。只是寻常燥湿之药,多嫌燥烈,姑娘说的‘奇药’,不知是何草木?”青禾望着窗外的雨,忽然想起祖母说过的一种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先生且宽心,小女子这就去寻。”
第三回 青禾踏泥寻奇草 石隙甘香识本真
青禾提着药篮,再次上山。雨丝细密,打在她的斗笠上,汇成细流滑落。她没去采常见的苍术、茯苓,而是绕到后山的峭壁下——祖母说,那里的石缝里,长着一种“性子温和却有劲儿”的草,春末抽茎,叶如羽状,掐断时会冒出带着甘甜味的汁水,能“通表里之气,化黏腻之湿”。
峭壁下的泥土比别处更湿润,却因岩石的遮挡,透着股干爽的暖意。青禾拨开丛生的蕨类植物,果然在石缝间看到了几株 unfamiliar 的草本:茎秆纤细,却挺得笔直,羽状复叶层层叠叠,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叶背泛着银白的绒毛,雨珠落在上面,像滚在珍珠上,不沾不滞。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一股清冽的香气混着淡淡的甜味钻入鼻腔,不似苍术的浓烈,也不似薄荷的清凉,是温润的香,像春日里晒过的棉被,让人浑身舒泰。“就是它了。”青禾心中一喜,祖母说这草“甘香能醒脾,辛散能行气”,正是治放翁湿滞的良药。
她小心地拨开石缝边的碎石,见这草的根须纤细却坚韧,紧紧扒着岩石,吸取着石中的津液。“难怪性子沉稳,原来是在石缝里熬出来的。”青禾想起祖母的话:“草木长在何处,便有何处的性子。石缝里的草,既耐得住湿,又守得住气,用来化湿,不会像平地的草那样,只顾着散,忘了收。”
她只采了顶端的几片嫩叶和半根茎——祖母说,春末的草,精气在茎与叶,根还没长扎实,采时要留三分,不然来年就长不出来了,违了“春生”的天理。叶片入手微凉,却带着股内在的暖意,掐断的断口处,果然渗出透明的汁液,舔一口,先觉微辛,随即化作甘甜,顺着喉咙往下滑,连胸口的滞气都松了些。
下山时,青禾特意采了几朵刚开的野菊花,又挖了块生姜。她想:这奇草甘香,配菊花的清苦,能制其微温;加生姜的辛热,能助其散寒,三者相使,既能化湿,又能清头目,正对放翁的“头重胸闷”。
回到客栈,放翁还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见青禾篮中躺着几片陌生的叶子,香气若有若无,便问道:“姑娘寻来的,就是那‘奇药’?”青禾点头,将叶片放在桌上:“先生且闻闻。”
第四回 探囊赠草烹甘饮 一啜清芬胜芎菊
青禾取来客栈的陶壶,用姚江的活水洗净,先将生姜切片,放入壶中,再投入那奇草的茎叶,最后撒上野菊花。水沸时,她提着壶,让沸水沿着壶壁缓缓注入,盖紧壶盖,说:“这草性子温和,得用文火慢慢煨,让药性一点点渗出来。”
放翁坐在一旁,看着壶嘴冒出的热气,那香气渐渐浓了起来,初时是生姜的辛烈,接着是菊花的清苦,最后竟透出一股绵长的甘香,像山涧的清泉流过香草,清冽中带着醇厚。他不由得赞道:“单这香气,便觉不俗,比我在临安喝的芎菊茶,多了几分清润。”
青禾笑道:“先生说的芎菊茶,川芎辛温行气,菊花苦寒明目,确是良方。但先生的湿邪,缠得深,川芎性烈,恐伤正气;菊花苦寒,又怕助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