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的绣娘送来件绣品,是方一夔托她绣的“香草图”。展开一看,图中的川芎花旁,竟绣着几行小字:“溪畔芎苗,香浸素裳,非关风露,自在心肠。”绣娘红着脸说:“上次来取图样,沾了您院里的香,回去绣时,丝线里都带着辛味,越绣越觉得这草有脾气,就添了这几句。”
方一夔接过绣品,见丝线的蓝紫色里,果然浸着淡淡的香痕——那是川芎汁染的,洗不掉,像草的魂附在了丝上。他忽然想起年少时读《离骚》,不解“纫秋兰以为佩”的深意,如今摸着绣品上的香痕,才懂屈原佩的不是草,是想让草木的清芬,成为自己品格的印记。
夜里整理诗稿,方一夔发现压在最底层的那页,边缘已被川芎香浸得发脆,墨迹却比别处更清晰。.8^4\k/a·n¨s·h`u\.`c/o*m_他提笔在页边补了句:“香能蚀纸,亦能固墨,恰如君子之德,能销俗尘,亦能凝本心。”写完,窗外的川芎花正好落了瓣,轻轻打在窗纸上,像在应和。
第三回:客至闻香论,浊世识清芬
芒种那天,方一夔的老友——退居衢州的前史官陆九渊来访。刚进篱院,陆九渊就停住脚,抽着鼻子笑:“一夔兄果然在种川芎!这香,隔着半里地就认得出,比你当年在临安府衙的熏香正多了。”
方一夔引他至廊下坐,阿砚奉上川芎茶。茶汤碧清,浮着几片新叶,陆九渊呷了口,眉峰舒展:“这香里有溪气,有土味,还有股子倔劲,不像市售的川芎,香得单薄,像少了魂。”
“市售的芎,多是急着采收,”方一夔取来陶罐,开了封,一股醇厚的香立刻弥漫开来,“你闻这个,是去年藏的,多了些烟火气,却更合咱这乡野的性子。”陆九渊凑近闻,忽然叹道:“难怪你执意退隐。这香里的清净,比朝堂的喧嚣养人多了。”
他说起临安的旧事:“去年有个新科进士,为攀附权贵,把家里的古籍都卖了换香料,熏得满身甜腻,却连《楚辞》里的‘江离’都认不得。若他闻闻你这川芎,该知什么是真香。”
方一夔望着药圃里的川芎,叶片在烈日下微微卷边,却仍挺着茎秆:“真香不怕烈,真味不怕淡。川芎的香辛,初闻或许冲,久了却觉得清;甜香初闻宜人,久了便觉腻。人也一样,故作的清高像甜香,经不住细品;骨子里的正直像芎香,初看或许倔,久了才见其真。”
陆九渊拿起片干川芎叶,对着日光看,叶纹像幅缩小的山水:“你这是把草木活成了镜子。”方一夔笑了,提笔写下“清芬袭肌骨,岁久亦不消”,递给他:“这是前日得的句子,正合此情。”
陆九渊接过诗稿,墨迹未干,字里行间仿佛已有香透出。他望着方一夔鬓边的白发,忽然明白:这归隐的文人,与溪畔的川芎原是一体——不与群芳争艳,却以清芬自守;不向浊世低头,却以韧性存真。这香,早已不是草木的香,是一个人对抗岁月的武器。
第四回:梅雨滋湿暑,香药解尘烦
入梅后,衢州的雨下得缠绵,连廊柱都渗着水,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方一夔偶感不适,晨起时总觉得头重如裹,像顶着块湿布。阿砚要去镇上请郎中,被他拦住:“取些藏的川芎根来。”
他取了三钱川芎片,与生姜、紫苏同煎,药香混着雨气飘满茅庐。喝下药汤半个时辰,额头渗了层细汗,头重的感觉竟轻了许多。阿砚好奇:“先生怎么知道川芎能解这湿困?”
“你看这梅雨天,”方一夔指着窗外的雨帘,“湿气像团棉絮,裹得人喘不过气。川芎的香辛烈,能像把小剪刀,把这棉絮剪开,让气脉透出来。这便是‘清芬袭肌骨’——不光是闻着香,是香气能钻进筋骨里,驱走郁浊。”
正说着,溪对岸的王阿婆提着篮子来借药。她孙子得了“湿疹”,浑身起红疹,痒得直哭,镇上的药铺开了药膏,擦了反倒更痒。方一夔取了些新鲜川芎叶,教她:“用这叶煮水,放温了给孩子泡澡,别加肥皂,连洗三日就好。”
“这草真能行?”王阿婆半信半疑,“药铺的先生说要用地龙、蜈蚣才管用。”“毒药用多了伤孩子,”方一夔把叶塞进她篮子,“这川芎是地里长的,得天地清阳之气,比那些虫药平和,却更能透肌骨。”
三日后,王阿婆带着孙子来谢,孩子身上的红疹已消了大半,正蹲在药圃边看川芎花。“先生的药真神!”王阿婆抹着泪,“泡澡时那香啊,钻进孩子的皮肉里,痒就像被水冲跑了似的。”
方一夔望着孩子抓着川芎茎秆的手,掌心沾着绿汁,却笑得开心。他忽然觉得,这川芎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