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回:寒雪压蘼芜,破窑暖意生
冬至刚过,桐柏山落了场大雪,把山路封得严严实实。阿蘅的破窑里,只剩下最后一把米,她裹着单薄的被,缩在床角,听着窗外的风雪声,觉得这冬天格外长。
她以为自己会冻饿而死,迷迷糊糊中,却听见窑门被轻轻推开,风雪卷着个人影进来,是镇上药铺的李掌柜,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阿蘅姑娘,我听砍柴的说你好几天没下山了。\x\i-a.o?s\h-u?o!h-u!a·n?g¢.^c?o′m,”李掌柜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来,里面有两个热馒头,一碗姜汤,“前阵子你送来的蘼芜干,治好了王大户家儿媳的产后风,他让我谢谢你。”
阿蘅愣住了,半晌才说:“不过是些草……”
“可不是普通的草。”李掌柜蹲下身,看着墙角堆着的蘼芜干,“这蘼芜在你手里,就成了良药。我看你不如跟我学认药吧,往后采了药草卖给我,总比换米强。”
阿蘅的眼睛亮了些,像雪地里透进的光:“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李掌柜笑着说,“你连蘼芜的性子都摸透了,认药肯定快。”他留下些铜钱和一本药书,“雪停了就来镇上找我,我教你。”
李掌柜走后,阿蘅捧着热馒头,眼泪掉在了馒头上。她这才知道,原来这被人嫌弃的蘼芜,这被夫家遗弃的自己,也不是全无用处。她把姜汤倒进陶罐,又抓了把蘼芜干进去,辛香混着姜的暖,在破窑里弥漫开来,竟驱散了大半寒意。
雪停后,阿蘅第一次没去采蘼芜,而是揣着药书去了镇上。李掌柜果然教她认药,她学得快,记性又好,没多久就认识了几十种草药。她把采来的药草分类捆好,卖给药铺,换来的钱比换米多了不少,还能买块新布料,给破窑缝了扇挡风的布帘。
有次,她在药铺遇见张二郎的娘,老太太提着药包,看见她,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却没说什么,转身就走。阿蘅低下头,继续整理草药,指尖触到片蘼芜叶,忽然觉得,这草就像她的命,就算被人踩进泥里,也能从石缝里钻出绿芽。
第十一回:故夫求复合,蘼芜无言拒
开春后,新妇的月子病总不好,脾气越来越坏,稍有不顺心就摔东西,还总怀疑张二郎惦记着阿蘅,家里的日子鸡飞狗跳。张二郎被闹得心烦,越发觉得阿蘅的好,想起她煮的粥,缝的衣,想起她在蘼芜丛里对他笑的样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在一个暮春的傍晚,堵在了阿蘅下山的路上。她的竹篮里装的不再是蘼芜,而是些不知名的草药,叶片上沾着泥土,却比蘼芜更显生机。
“阿蘅,”张二郎的声音有些发颤,“跟我回去吧,我……我休了她,我们重新过日子。”
阿蘅停下脚步,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山涧的水:“二爷忘了休书了?”
“我撕了它!”张二郎急忙说,“我知道错了,阿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必了。”阿蘅打断他,提起竹篮,“我现在过得很好,采药,卖药,不用看谁的脸色。”
“可你一个女人家……”
“我一个女人家,也能活得好好的。”阿蘅看着他,“二爷回去吧,新妇和孩子还等着呢。”她的目光落在路边的蘼芜上,那草又长出来了,青嫩得晃眼,“就像这蘼芜,被人拔了,还能再长,可长出来的,已经不是从前的那株了。”
张二郎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竹篮里的草药晃出细碎的响,像在替她回答。他忽然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像被掐断的蘼芜叶,就算伤口愈合,也永远留着痕。他能做的,只有看着她走向自己的路,再也不能靠近。
回到家,新妇又在哭闹,说他“心里有鬼”。张二郎没像从前那样哄她,只是坐在门槛上,望着后山的方向。那里的蘼芜该又开了细碎的花,只是再也不会有人采来给他做饼了。
第十二回:蘼芜盈手泣斜晖,山径独行亦从容
又是一年暮春,阿蘅提着药篮上山,路过那片熟悉的蘼芜丛,忍不住蹲下身采了一把。叶片的辛香钻进鼻腔,让她想起许多年前,那个穿着蓝布衫的自己,想起张二郎帮她扶苗的样子,想起被休那天落在衣襟上的蘼芜花。
她坐在山径上,望着斜晖把山染成暖红,竹篮里的蘼芜晃出细碎的香,眼泪忽然掉了下来。不是伤心,也不是怨恨,只是觉得这岁月,真像首唱不完的歌,有苦,有涩,也有回甘。
她想起鱼玄机的诗:“蘼芜盈手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