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荣站在凌福客栈门口,瞧着常苒带人策马快出朝着南境方向,什么都未劝。
三日却到,常铎、常子卓皆是时常周旋之人,只差在南境挂职罢了。直接带着带帷帽的常苒去了大帐。
坐在大帐中桌后的将军站起身来,乃是一精壮干练之人,眉眼却极其柔和,不大像武将一般。瞧着年岁亦不大。盔甲样式与寻常兵士并无不同,并未特制。
常苒朝他点头。常铎道:“这位是瑞王妃。乃是......”
“小姐......”那将军反而先唤道。“守将邵斌,见过小姐。”
常苒并未说话,只是隔着一层薄纱瞧着眼前此人。
“邵斌丢了击云城,该死。将军让我瞒着,我无能......不知何时还是走漏了消息。这本就是将军留下的书信。”邵斌说完手从桌上一展。“将军尸身在将军府内,安放着。”
常苒目光所落,那是被分的明晰的三摞书信。掀开眼前薄纱,展开第一摞,原是给京城常若和秦燕怡的,都是统一的字样。上写:南境诸事诸人,平安。
第二摞第一封写:衡儿,南境日后靠你了。
其后都是摘抄的各类兵法政要。
“这第三摞是给小姐你的。老爷说,小姐应该不会特意写信来,可若是真写了便叫把这给你寄过去。”邵斌特意在第三摞上一点。
常苒松开给常衡的书信,双手有些颤抖,展开第一封,上写:珍重自身。南境平安。
其后数十封差不离的语句。
邵斌从怀拿出另一封书信。“将军说,若是消息不胫而走,那大少爷定会回来驻守的,小姐只是回来奔丧,那便偷偷给少爷罢了。可若是不幸,大少爷出了意外无法回来,那无论朝廷派谁增援,小姐定会赶回来的,那就无视主帅,定要交到小姐手中。这是常将军原话。”
常苒接过,那信封中竟是常文华的令牌与半块虎符。还有一封长信。
上写:
吾妻,唯琼儿矣。
那年,我参军那年,其实很对不住她。都知道我们要成婚了,我却突然辞官参军。若是战起性命都是问题。我当时便去了江家打算退亲。可是她隔着屏风只说了一句:“你若是战死了,我也算全了这名声。如今你来退婚算什么,既没有了名声,也没有了脸面。更别说日后嫁人,只怕是连门都出不去的。江家满门满口都是人命。唯有我这一人不是命。我一个人倒不打紧,可整个江家男女老少都是抬不起头的。你若是真为我考虑,就不该来。”
我听了这话便要走。然后她大声的说了句:“常文华,你若是活着回来便来娶我,十年八年我都等你......”
那话给了我深深的触动。
你们如今都有主意,也是继承了你们娘亲的好呀。
便是那般看起来柔弱,其实也是顶有主意的。同苒儿现在这般一模一样。
我当年一心只想着如何交出芜儿,换来边境不乱。换来常氏不衰。
当时宁可豁出去我最疼爱的芜儿。
可是琼儿不同,她是真的在冷静的想着办法。
其实苒若这名字是我多年前便取得。从怀着衡儿便想好的。只是你娘给我说服了。说等第三个孩子降生,若是个女儿,便叫苒儿。
后来也没等到。
衡儿一直便是出色的,活脱脱就是一个武将军。我很自豪。这些年来,我每每瞧来仿佛从兵法古籍中走出来的一般。可我也知道,衡儿是不喜这些的。
苒儿。爹从来不曾恨你,爹是恨自己。
若是当时。破城时没动那一刻的心思,你们娘亲也不会死在我眼前。这些年,说是恨其实更恨自己。每每面对你,我就感觉看到了你们娘亲。看到了那时候因为我的迟疑......我是不敢面对我自己呀。
于我心中,我常文华一生只配受将军衔罢了。可悲。保一方是主将之责,无仗无战则无用武之地。亦是无用。
.......
其实,爹一直想同你们讲,爹的几个孩子中,爹最爱的,最满意的便是芜儿。只是爹没护好爹的芜儿。
或许从我决定舍弃时,便已丢了女儿。丢在那夜城破时,丢在了弑杀追风时。
或许是我走失了,走失在家族荣耀,迷失这南境风沙中。
真想芜儿再一次冲向我怀,叫一句:“爹爹”。
常苒眸中皆是泪,看完书信急忙闭上双眼,以手支撑着桌子,一动未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