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官跪在地上,不停地扣头:“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说清楚点。”陆观棋不耐烦地催促道,眼神似要穿透这门扇之后。
“小的奉国公之命审问三七姑娘,小的如实照做。小的保证每一道刑罚都极为控制,重不及死,但...但...不知怎么的,三七姑娘...没挺住....”
“国公饶命,国公饶命,小的为刑官十年,这是一次下手失了方寸...将人给问死了...”
姜时愿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三七死了?死了.....
那个会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甜声叫着自己姜姐姐的人,没了....
与她在皇陵生死与共的人,没了...
三七不会再陪着她,即便她复仇完,也无法再在汴京开一家三七念叨好久的木匠店了...
“什么?!”影子冲了出来,“你说什么?!”
“不对...不对...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你为何要此时通禀...你可知坏了我多大的事吗?!”
“滚!”影子面含怒气,这一刻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唇线紧抿,将目光转移到霁月风光的陆观棋身上,而他含着笑意,温和地回望着自己。
影子上前一步,揪住陆观棋的衣襟,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是你...是你的主意。”
而陆观棋一笑,不动声色:“别生气,魏国公。”
真正的谢循性子极稳,从不宣泄情绪,而影子此刻不仅失了仪态,更是失了理智。
“因为你一动怒,就不像他了。”陆观棋笑着松开他的手。
“既然要扮,不该只求形像。”
“也罢,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第81章
月色微凉,十八狱中。
火炉之中仍烧着炮烙的刑具,火星迸发的碎声夹杂着三位司使来回徘徊的踱步声、私语声。
他们紧盯着那一具惨不忍睹的身体,神情紧绷,却不带丝毫怜悯,直至有一个司使捂着鼻子,发了话:“赶紧丢出去,怎的还要留着狱中,给她厚葬了不成?”
剩下的两名司使只得领命,拿了一张草席裹住女尸,撂上木架,就要送出去,可前头的司使忽然墨迹不走了。
“愣着干什么?”在后挑着担架的司使不满地催促道。
前头的司使却目光定定,看着一个清瘦的人影极为虚弱地扶着潮湿的青砖朝着他们步步走来,湿冷空气带着烛火都在摇摇晃晃,女子的影子也跟着在他的眼中迷糊影绰。
虽相貌不能看清,但他还是猜出来人:“姜司使,你怎么在这?”
在他的印象之中,姜司使眉似新月,神仙玉骨,目若秋水,是个十足的美人。
而如今她就想要一盏即将枯槁的油灯,美则美矣。
只不过是残灯古佛,即将油尽灯枯。
姜时愿捂着胸口,踉跄地朝前走了几步,在草席前停下,抿唇强忍,泪水淌下。
担架之上,半截女子染血的青丝露在草席之外,空气中夹杂着血液和腐肉的腥臭,令人作呕,可姜时愿知道最新鲜、最浓烈的味道是来自于裹在草席裹卷下的尸体的。
草席裹尸,只是给死者尚留一丝尊严罢了,却已是典狱或是谢循天大的恩惠。
姜时愿双眸殷红,捂住嘴,询问着心中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草席之下的尸体是谁....你告诉我....”
两个司使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不敢多语,垂下头。
“说啊!”姜时愿双眸殷红,泪水横流,“你们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吗?”
她分明早已知道答案,却仍不敢去确信。
是不是如果没人告诉她,如果她不信,就可以逃避这个事实,回到旧宅中,就仍能看见三七眉眼弯弯在院中晒着草药,也依然能听她跟在自己后面追着、跑着,不停地喊着‘姜姐姐’。
她颤抖着身子,摇着头,步步后退。
就算让她逃避一次,又能如何,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姜家,兄长....
她不想再失去三七了...
两个司使见缝插针,挑起担架正欲溜走,也因为慌不择乱,担子抖了一下,倾斜的弧度让死尸的一只手溜了出来。
那只手惨白无骨、血肉模糊,可怜只剩一层单薄的皮肉相连,摇摇欲坠,垂吊在姜时愿的眼下,让她清楚地看见这只手的主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