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衍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踱步过去。

“官爷，且慢。”

王铁牛神色紧张，连忙上前，用身子拦在那道门前。

“啪嗒——”

兴许是太过慌乱的缘故，握在手中的拐杖竟摔落在地，而他原本空了的一截裤脚管着了地......

裴慕衍微微一滞，眼底划过一丝探究，问：“里面住了人？”

铁牛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拐杖，站定之后，方才着地的裤脚管又缩了上去。

“回官爷，里头住着的是隔壁的刘大爷，他也是孤身一人，经常来草民这儿歇歇脚。”

裴慕衍眯起眸子打量他一眼，“原来如此。”

他将审视的眸光收了回去，转身远离了那扇门，有意聊起其他事。

“令兄的后事，处理好了？”

铁牛还未缓过劲来，却听面前的官爷问起大哥的事来，才稍稍松口气。

他望向窗外，随意指了一处林子，说道：“大哥，他……就葬在那棵树下。”

顺着他指的方向，是一棵枝繁叶茂野枣树，现在正值西月初，枣树还未开花结果，却有飞鸟在周围盘旋。

树底下，除了尘土落叶，便是风吹树林的沙沙声，甚至连个土坡和墓碑都没有……

就算家里再穷，也不至于如此简陋。

裴慕衍没戳穿王铁牛的谎言，看了眼身旁的赵宵与蔡坤，淡淡道：“走吧。”

赵宵：……

这王铁牛明显在撒谎，难道裴兄没看出来？

他又望了眼房门，似乎有话要说，“裴兄，我觉着这屋子里......”

然而裴慕衍并未理会他，只掏出钱袋丢在八仙桌上，“处理好后事。”

语毕，再也未多言，踱步跨出了门槛。

王铁牛望着桌上的钱袋，愣了片刻，嘴唇翕动，“官爷，这.....钱草民不能收啊......”

他攥着钱袋想追上，却叫蔡坤拦了去路，“大人给你的，收着便是。”

他又补充，“记得买个墓碑，别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谢……谢谢大人！”

王铁牛跪在地上，足足磕了三个响头。

蔡坤：“无须行此大礼，好好活着，以后的路还长……”

话语刚落，他己转身跟上裴慕衍的步伐。

身后传来铁牛声泪涕下的声音，“多谢大人，你们一定会有福报的！”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出了北村。

赵宵望向车窗外，眼见着刻着“北村”二字的石雕越来越远。

终忍不住，将憋了一路的话问出口：“裴兄，你就没发现那王铁牛有些奇怪吗？”

裴慕衍假装不知，“没发现。”

赵宵：......

他理理袖子坐到裴慕衍身旁，分析道：

“裴兄，你说王铁牛的大哥死后，他孤身一人在世，房间里却多了一人，这不可疑吗？”

“是可疑。”裴慕衍顺着他的话说。

“而且他的脚明明残疾了，我却瞧见他丢了拐杖后站得挺稳，所以他的腿疾肯定是装的！”

裴慕衍随意“嗯”了声敷衍他。

赵宵却来了劲，提了音量道：“裴兄，我觉得王铁牛所说的故事，并不完全真实。这里头多多少少掺杂了谎言。”

“兴许还有另一个故事。”

裴慕衍望向他，“殿下不妨说说看。”

赵宵清清嗓子道：“也许，王铁柱根本没有跳井，或者说……他跳井后被他弟弟王铁牛救了上来。”

“王铁柱和王铁牛是相依为命的一对兄弟，若是他走了，余下弟弟怎么办？只要还有牵挂，便不会轻易自戕。”

裴慕衍：“依殿下的意思，现在的王铁柱在哪？”

赵宵拧眉思索了一番，茅塞顿开。

“王铁柱知道自己杀了人，总有一天官府会找上门来。于是他们兄弟俩商量好互换身份。大哥扮成弟弟，装作瘸子，造成他己经死亡的假象！”

“所以......那个房间里传出的咳嗽声，必然是瘸了腿的王铁牛！根本不是他口中的邻居大爷。”

分析到此处，赵宵面色骤变，“裴兄，你快让马车停下，咱们得回头，这案子还没破呢！”

反观裴慕衍面色淡然，毫无波澜。

“殿下都说了，这是另一个故事。若按照第一个故事结案，倒也可行。”

原来，裴兄早就看出，是故意放王铁柱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