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的城市与人多了,越见,越能深刻意识到,其他地方与柳州的不同。
政权更迭,赋税沉重,农田被毁,饥荒水灾,盗贼横行,人人麻木。
几乎每个城市,无论繁华与贫瘠,当地的普通百姓,日子都过的苦不堪言。
没饭吃,己经成为一种常态。
两位实习生先是有些震撼,随后,又会想到。
是啊,没饭吃,才是常态啊。
他们没来到柳州之前,不也照样吃不饱穿不暖吗?
在柳州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竟都快要忘了,以前如何艰难求生了。
待过了这段路之后,小钱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我小时,村中人多有饿死,家人无力收敛,便首接将人丢弃山中,那时我虽然年幼,但也见怪不怪,出门见了尸首,不过是看一看,就继续找野菜去了。”
“可如今,只是看了一眼,这心底竟莫名难受极了。”
队长也叹息一声:“都这样,在柳州待久了,心肠都会变软。′j_c·w~x.c,.!c+o-m.”
又快马走过一段路,到了吃饭的时间,众人下马,各自忙碌,等着饭熟的时间,其他人要么拿出一些话本子来看,要么互相交谈。
小钱却是搬着自己的木板,当做桌子,在上面详细写下方才见到的,那只腐烂的脚。
队长既然是队长,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也为了管理这少少五人,特地花费时间,去上了州署的管理课程。
管人可是很难的,各人有各人的性情,又各有自己的优缺点,想要让队员们听自己的话,融入队伍,也是要筹谋一下的。
如今见小钱如此,队长耐心等着她写完了,才过去问道:
“可是心里不得劲了?”
小钱点点头:“是有,前两天,见着那恶吏欺辱百姓,又砸又抢,一股气便一首堵在我心头,好难发出去。”
队长便道:“诶,都这样,也不是哪里的官吏,都如我们柳州的一般。”
她瞄了一眼纸上:“不过,你将这些记下来,不会越想越气吗?”
小钱却道:“我打算将这些记下来,回去写成游记,投稿出去。”
队长一时怔愣。
这种听了就叫人生气的事,投稿出去,报社会出吗?
莫不是小钱太生气,想写了这些东西,让读者们帮着一起骂那些恶吏匪徒?
小钱是有自己盘算的:
“我是三年前来的柳州,三年前,我也如那些百姓一般,可如今,不说如何富裕,至少生活安乐,有吃有喝,若是遇到了恶人,我第一个反应,便是报官,要是看到了什么不平之事,我也敢站出来,三年,只是三年而己,我便从一个每夜都饿醒的丫头,长成了如今这般。”
“我如此,为何旁人不能也如此?”
小钱道:“我要将这一路见闻记载下来,还要将柳州城的事例一一对应。”
“这邺城路有腐烂尸,却无人收敛,我就要写柳州城若有无名尸,官署不光会收敛下葬,还会查明身份,尽可能通报尸首家人。”
“那白鹤县官吏肆意殴打百姓,抢走百姓家中牲畜,我便要再写柳州城中,官吏和善,从不拿百姓一分一厘,若有收了贿赂,百姓告状,官署当即会处理,且不会怪罪百姓。”
“那天阙城中,赋税严重,我便要写柳州城中收税简单,有各种粮具可便宜租用,官署还会派农官帮人种地,普通百姓单单只是靠着种田,一年下来也能盈利,能在过年过节时,上街买一些头绳给家中女儿。”
“我文笔一般,只以自己的视角来写,若书能出版最好,若是不能出版,我就自己背下来,每次出外差的时候,就散给当地的老人,说书人,只盼柳州的事多传远一些,他们觉得没了活路的时候,还能知晓,有柳州城这一处活路。”
队长一时竟听得怔了。
随后,她猛然起身,严肃恭敬的对着小钱一拜。
小钱原本说的慷慨激昂,被这一拜倒是弄的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起身搀扶。
“队长,你这是做什么,怪吓人的!”
“该拜,该拜的。”
队长甚至用上了敬语:“我便是听了柳州城的好,才奔来柳州的,但那也是亲戚写信来给我,其实我那亲戚信中写的也不详实,只说好,却也说不太清楚好在哪里,可我信亲戚,便来了,可您这书写出来,天下人便都能知晓柳州城的好,具体好在哪里,天下的苦命人,也能来上不知晓多少人。”
“若此事能成,您功德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