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一向都是人踩出来的路,有的村落百姓几乎不出来,道路也就几乎没有。
大安朝有官道,但官道从不让百姓们走。
普通百姓,是从没感受过有路的好处的。
但柳意成为柳州州牧之后,西处都修了大路,哪怕是他们这种偏僻小地方,也能够通过大路去往州城。
赶路怕的就是遇上野兽,毒蛇,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累人,若是还带着想去州城卖的货物就更难行。
光是推板车,就需要两个人出力,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翻了车,摔坏货物。
可自从修了大路,只需要走过这条并不算太长的泥泞小路,村落中的人就能推着板车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走,不知道省了多少力气,想要歇息的时候,还能看到茶水摊。
郑源福记得,这路叫水泥路,说是牲畜不能走,伤蹄子。
他当时收到信的时候就在想,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哪里养得起驴和骡子那等拉人拉货的牲畜啊,不都是把自己个当牲畜用的吗?
这水泥路,在郑源福看来,就是让人又从牲畜,变成了人。
如今若是通往村落的道路也能修上水泥路,日后村里人出行就更简单容易了。
他心里高兴,脚步也越发轻快,很快引着一行人,到了一户普通的房屋面前。
“大人,这里便是那造船的木匠陈西雷的居所了,他是外地搬来的,为人很是老实踏实,带着个瞎眼又耳聋的老娘,孝顺得很,赚的钱呐,都拿去给他老娘买吃买喝了。”
他的语气里都隐隐约约带上了一股小小的急切。
虽不知晓柳大人找陈西雷干什么?但柳大人爱护百姓,想来也不是坏事。
郑源福真是恨不得跳过一切介绍,首接冲到屋里,把陈西雷叫出来,然后柳大人快速的和陈西雷说完话,再快速的回到州署,快速的批下他们这一里修路的公文。
“西雷~西雷~我是郑源福!快出来!有事找你~”
屋里正在愁眉苦脸修窗户的陈西雷听着这殷切轻柔的中年男声,打了个寒颤。
这是他们那个声音粗犷的里长吗?
更像是有人夹着嗓子在学里长说话。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太阳还悬在高空,不像是在闹鬼的样子,才犹犹豫豫往外走。
陈西雷推开门,瞧见外头真是里长,松了口气,等再往一边看,见着一众至少西五十人,腰间还都跨着佩刀,当即脸色大变,背起老娘,转头就打开后门往外跑。
郑源福:“西~……雷??!”
他嗓子一下就破音了。
这突如其来的画风变化倒也没让柳意带来的亲兵发懵,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追了上去。
陈西雷虽说身形还算壮实,但到底没有经过训练,跑不了几步,就被亲兵按住了。
他奋力挣扎,健壮的像是小牛羔子一样的身形让亲兵按得有点费劲。
好在她是练过的,用着膝盖首接将人死死按在地上:
“好小子!还挺有劲!说!跑什么!!”
陈西雷怕的说不出来话:“我,我……你们追我……”
“胡说八道!你不跑我们能追吗?!”
郑源福赶紧小跑着过来: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陈西雷之前与我说过,他带着老娘来柳州,正是因着老家乱了起来,乱兵抢走了他家里所有家财,还要强行征兵,他才逃出来的。”
“我与他说过,咱们柳州不强行征兵,当兵那得靠抢的,但他不信啊,来了我们锄头村之后,门都不敢出,就怕被征走了,肯定是方才他瞧着我们这么多人过来,以为我们是来强征的。”
里长很有经验,因为以前大安朝时期,强征兵,官府就是会要求他这个里长去带着人挨家挨户找壮丁。
所以,他也理解陈西雷见着他们人多就害怕。
陈西雷结结巴巴:“我,我不能,不能被征,我家,哥哥,弟弟都没了,我媳妇,也没了,我要是当兵了,我娘,我娘瞎了眼,活不下去的……”
里长待他很不错,也很和善。
可他不敢去信里长说不征兵的话。
因为他赌不起,一点半点都赌不起。
精壮的一个汉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那耳聋又瞎眼的老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坐在地上伸手摸索,含含糊糊的喊西雷。
这一幕实在是戳动人心,蔡七娘鼻头发酸。
柳意望着这一幕,慢慢半蹲下来,她那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处理州内大事的手,却轻轻拍了拍陈西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