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王佐选了后者,也由此担上了杀害龙嗣的罪名,这正是他最后死在唐王府大牢的根本原因。
哪怕嘉靖对于那个腹中的孩子并无留恋,可此举终究是以下犯上了。
凉薄的君王或许会嘉许臣子的忠诚,却绝不容忍半分僭越之举。
纵使初衷为善,亦不可恕。
若饶王佐不死,他日必有人效仿——前任都指挥使护驾不力致妃嫔小产,竟能全身而退,此例一开,皇权威严何存?
嘉靖所忌,正是这般对天家体统的轻慢。
一丝一毫都不允许。
故王佐,非死不可。
“南巡期间,周老一直待在京师,并未随行。”
“然南巡诸般内情,他却能纤毫毕现,如历历在目,必是有人暗中传讯。”
“这个人十之八九是内侍,且地位不低……”
唯有南巡期间,在天子身边服侍的内官,才能如此完整地了解事情经过,且深刻揣摩嘉靖的所思所想。
这样的人不会多。
黄锦是一个。
但不可能只此一人,还有其他。
海玥想了想,起身走出书房,朝着内宅而去。
朱玉英正倚在廊柱旁,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蹒跚的小身影。
刚满一岁的海中岳正攥着拳头,像只刚学会划水的小鸭子,摇摇晃晃地迈步。
他的小脚丫在地上踩出歪歪扭扭的印子,藕节似的胳膊张开着,仿佛要抱住整个庭院的晚风。
“哎呦!慢些!”
海玥出现时,这小家伙身子一晃,眼见要跌倒,却又自己稳住了步子,脚下加快,冲进了父亲怀里。
海玥笑吟吟地搂着儿子,来到妻子身边,低声道:“陛下身边的内官,你熟悉么?”
“咦?”
朱玉英有些惊讶,但她毕竟是常年出入宫廷,向蒋太后问安的,由于沉默少语,对于旁人的观察就更加细致入微,毫不迟疑地点头:“这两年的不算,前些年的都有了解。”
海玥问道:“有没有一位曾经南下采珠的?”
朱玉英立刻道:“娘不喜戴合浦珍珠,觉得太过奢华,倒是张皇后极为喜欢,每每张皇后来慈仁宫问安,都要将珠子褪下,有一次忘了,当时脸色都变了,娘却不以为意,还特意提及了内官监的何公公,夸赞了他采珠时安定民生的功劳……”
“何公公!”
海玥对于所谓的安定民生不予置评,却有了明确的目标,立刻唤来弓豪,将任务布置给英略社。
英略社早就今非昔比,集庙堂与江湖于一体,又有海浩、朱琳夫妇的实质操持,精锐人手遍布天下要地。
京师当然不能空虚。
有鉴于历史上的事件,海玥早作准备,命他们多多观察宫廷下人的动向,对于那些贵人,反倒不太感兴趣。
如此大大降低了风险。
毕竟旁人都是窥探皇子、妃嫔,有谁盯着内侍宫女关注的?
偏偏就是这个渠道,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
短短一日功夫,回报就来了。
答案令人惊讶。
“何公公死了?”
海玥立刻道:“何时死的?怎么死的?”
“就在两个月前。”
弓豪道:“如何死的不知,但这大半年来,宫内打死了不少下人……”
“嗯?”
海玥面色微沉。
历史上嘉靖动辄惩罚下人,宫人只要犯了一点错误,就会被严酷惩罚,有两百多名宫人被活生生打死。
根据分析,是因丹药吃多了,丹毒淤积在体内,导致其喜怒无常的暴戾性情。
这个世界的朱厚熜未磕丹药,性情方面固然猜忌多疑,对于臣子也颇多敌视,廷杖下狱是毫不容情的,可至少谈不上弑杀,怎的对宫内的下人又变得如此残忍?
稍加思索,海玥决定一探:“你再派人,看看这些被惩罚致死的宫人,分别是服侍哪些人的。”
“是!”
英略社再探,这次情报细致了许多:“阎贵妃的昭阳宫、王贵妃的景福宫、丽妃的绛雪轩、靖妃的肃雍堂……”
“如此说来,打杀的全都是有皇子的妃嫔宫中下人?”
“这是杀鸡儆猴啊!”
海玥明白了。
对那几位皇子,都不禁产生了些许同情。
投胎是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