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严嵩此举不过是要屈打成招,罗织罪名。
此刻方知,这一手远比想象中狠辣。
没了贴身管事,他与门生故旧的往来顿时断绝;
失了心腹长随,朝中动向再难及时掌握。
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一旦收到消息,势必如惊弓之鸟。
而锦衣卫的爪牙,接下来可以挨个登门“拜访”!
霍韬突然想起《孙子兵法》那句话。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严嵩分明是要将他困成聋瞽之人,再迅速肢解他的党羽!
“备笔墨!”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书房:“再将三位少爷唤来……”
不多时,长子霍与瑕、次子霍与樱、幼子霍与瑺到了面前,满脸苍白地聆听教诲。
仆人在锦衣卫面前吓得半死,霍韬并不奇怪,但见到三个儿子也一副惶恐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朝堂上只有一个臣子可以呼风唤雨,那是曾经的张公,不是现在的严嵩!你们慌什么?”
长子霍与瑕闻言欲言又止,还是低声道:“父亲大人,严阁老上位后,未动旧臣,何苦要与之作对,到了这个地步呢?”
“未动旧臣?”
霍韬恨铁不成钢地道:“严嵩不对昔日主持大礼议的官员下手,是因为清楚陛下对我等圣眷尤在,骨子里不知多么忌惮呢!只要我们在,新政就不是他严嵩的功绩与辉煌,而是延续张公旧日的成就,你们说他能心安?”
顿了顿,霍韬又沉声道:“况且首辅之位只有一人,但凡有威胁的,他都不会放过打压的机会,要么为父现在就辞官归乡,要么这番冲突迟早到来,你们清楚没有?”
“是!”
霍与瑕低低地应道。
显然他并不认同,但出于父子的尊卑,不太敢辩驳了。
大礼议集团的下一代,都不太争气。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这一批人的出身原本就不高,都是出身偏远的寒门子弟,得到嘉靖赏识后,又一心报国执政,便也没有心思调教子嗣,以致于至今都没有几个成进士的。
想到严嵩的独子,霍韬再度强调:“想方设法找到严世蕃,只要定下他杀人之责,老夫就能逼得严嵩辞官让位,不然的话,我们父子来日就得在诏狱再见了……”
“去!”
霍韬袍袖一挥,声如裂帛:“且看这京师内外——”
“究竟是谁先擒得那一枚杀子!”
……
“还未找到么?”
与此同时。
严嵩听了禀告,脸色也凝重起来。
自从国子监中,被胡宗宪和赵贞吉目睹严世蕃衣衫沾血,匆匆离去,现场留下了洪昌的尸体后,这位就失踪了。
锦衣卫早已四散寻人,可至今没有线索。
好消息是,不似上次鹿鸣宴被绑走,贼人发来绑架信件;
坏消息是,严世蕃失踪的时间越长,嫌疑越大。
当然,原先的情况是这样。
如今有了锦衣卫的审问,什么嫌疑?严阁老的儿子岂会有嫌疑?
“启禀严阁老,口供出来了!”
千户谭经再度来到身后,笑容满面地道:“贼人都交代了!”
“谭千户辛劳!”
严嵩掩去眉宇间的担忧,予以肯定,接过卷宗。
待目光扫过那些朱笔勾画的证词,他长叹一声:“竟有人将朝堂龃龉,染指抡才大典,实在触目惊心啊!”
经过锦衣卫这两日的加急审讯,案情的“真相”已然清晰。
流程概括起来很简单。
国子监监生洪昌,受人指使,以泄题秘卷,进士功名,诱严世蕃舞弊。
然严世蕃一身正气,断然拒绝。
幕后之人未能成功后,便杀知情的洪昌灭口,且将罪名栽赃在这位铁骨铮铮的首辅之子身上,欲借顺天府衙之手,坐实杀人大罪!
无所不用其极!
至于这个幕后策划者是谁。
一道道按压在供词上的猩红手印,已经指向了同一个名字。
刑部尚书,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
霍韬。
围绕着这位阁老,又供述出来的一个个同伙,不少都是朝堂上位高权重之辈。
大案啊!
泼天大案!
看得锦衣卫心痒痒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