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硫的语速在最后的语句中放缓,每一个字像从冰水中捞起的砾石般沉寂又寒凉:“奥布命令全体国民,从都市区以及军方相关设施周边撤离,进入防御态势以备不测事态——我们也必须选择道路。.8*6-k.a,n~s-h*u*.′c\o.m¨”
“选择道路!”这几个字,像一道冰棱刺入所有人的心窝。
何其陌生又何其残酷的权力!一直以来,他们从未主动选择过任何道路。
他们的职责是服从,是执行,是忠诚于命令,是日复一日在铁血的纪律钢架中打磨。
现在,身不由己地脱离了原属的联合军,成为一艘茫然的“逃亡舰”,飘荡得像一片无根之萍,连自身的合法性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疑云。
他们曾是在既有的体系下战斗的普通士兵,现在被剥夺了清晰的归属,暴露在名为选择的狂澜之中,又一次被逼入死角。
全体肃立的船员们,一双双充满困惑、迷茫, 甚至是些微恐慌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聚焦在这位比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要年轻,却早已肩负了远超常人重担的女舰长身上。
他们的命运,现在似乎全系于她一个模糊的指令。
他们渴望指令,习惯指令,没有得到指令的他们,反而因此感到无所适从。
“现在大天使号是逃亡舰,”玛硫用简短冰冷的词语概括了他们的处境,“我们处于连自身立场都不确定的状况。面对奥布的这个事态,你们该怎么做,没有人命令你们,我现在也没有对你们下达命令的权限。:$小a^说~§#宅=1 ¥已£=?发?·布tˉ最t新>章?节t”
这句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决绝与尊重。
船员们的震动如同水波扩散,甚至比方才那地球军的施压,以及奥布被围攻的冲击还要剧烈。
玛硫话语中那份清澈的、几近冰冷的不挽留,对于一辈子都在命令与被命令间行走的船员们来说,其触动近乎残酷。
舰长并非下达指令,而是将赤裸裸的,沉甸甸的选择之刀递到了每个人手中:
——究竟是选择站在奥布这边义无反顾地投身战斗,成为这个国家的,或者说这方理念的守护者,不计任何代价地对抗强大的,曾属于他们根系的势力?
——抑或是仅仅顾及现状与自身立场的模糊性,明智地舍弃这个随时可能倾覆如棋子的国度,趁着战火尚未完全吞噬一切的当口,迅速逃离,保全自身,再次在无人涉足的荒茫领域寻找生路?
这两种道路,任何一条都意味着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和一种难以承受的背德感。
通常的职责,正常的军事判断,早已在这种非逻辑对抗的棋局下支离破碎。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们哪一条路是完全正确的,亦或者说,这种权力下放,本就是对他们所有人道德与生存法则的一次极限拷问。
在场所有人都过于习惯了将自己的意志融入集体,遵从上级命令——命令是盔甲,也是借口。}@如¤文D~ˉ网@·μ *[¨更???新!??最~全?a?
有命令在,无论做对做错,都是尽忠职守。
此刻,他们的精神支柱被生硬地剥离,像一个赤裸上身的孩童第一次要走出雪地,这种由突然的自由带来的心悸动摇甚至比最初听闻噩耗更加剧烈。
内心的无所适从在无垠的抉择荒野中显得格外孤独而令人疲惫不堪。
人们开始左右摇摆,难以自控地用余光观察着身边认识或陌生同事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别人的眼底捕捉到一丝可以依附的集体意志,哪怕那只是微弱的火苗也足以让人鼓起离开或者留下的集体勇气。
可最终,除了深层疲惫和犹豫外,在各人同样模糊的茫然反照中,唯剩下更为深刻的煎熬。
玛硫理解这一刻他们内心翻涌的疑惑和痛苦,理解那种从未被赐予决策权力的手掌,终于触摸到锋刃时的颤栗。
这份动员,并非号召士兵赴死前的壮行,而更像是她对他们个体意志的诚实尊重。
为了让每个船员都能真实地与自己的良知对话,她没有急言,而是留下了足够思索和纠结的白雾蒙蒙的空间。
良久,带着更确切的预警,沉郁的话语伴随着沉在空气中的寂静:“后天九点,战斗开始。为了保护奥布,应该与之战斗吗,还是不应该。你们必须自己判断。”
后天九点,这精准的时间点像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块巨石,沉重但清晰,让一切模糊的未来获得了刻骨的确定。
“为了保护奥布,应该与之战斗吗”——这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们要冒着生命危险,正儿八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