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宏走进小院,发现房间里亮着灯。
推开门,只见椅子上坐着个人,正低头修理一台老式收音机。这收音机坏了好久,江宏平时不听广播,就一直扔在窗台上没管。
“大表哥?你怎么来了?”江宏十分惊讶。大表哥是大舅家的长子,住在东海浦东农村,平时极少来京城,几年前才来过一次。听说他脑子不太灵光,小学一直读到十八岁,后来跟着大舅学修理电器和水泵,有了门手艺,在村里混得还不错。可这个时候,他怎么突然来了?
表哥支支吾吾,不愿多说,脸上带着几分尴尬。
“你生病了?”江宏关切地问。
大表哥摇摇头,依旧沉默不语。
“不想说就算了。屋里是上下铺,你睡哪?”江宏指了指床铺。
“我睡下面。”表哥低声说道。
“行,你把我的东西搬到上铺。”江宏说完,便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套被褥和枕头。
洗漱过后,江宏关灯准备睡觉。黑暗中,表哥递过来一支烟。
江宏点燃香烟,猛吸一口,没有说话。
两个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映照着两张各怀心事的脸。
“我喜欢村里屠户家的女儿,可我爸非让我娶他小学同学的女儿。”大表哥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得和大舅好好谈谈!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
“我爸说她作风不好。”表哥小声说道。
“怎么不好?跟人上床了?”江宏问道。
“那肯定没有!她高中时谈过男朋友,后来那男的考上大学,就把她甩了。”表哥急忙辩解。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上床?”
“她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们从小就认识,小惠不会骗我的。”
“那你为啥不想娶大舅看中的那个姑娘?”
“太丑了,她个子矮,腿还短,一口龅牙,丑得没法看。”表哥的语气里满是嫌弃。
“你直接跟大舅说啊!就说要是娶了她,以后孙子肯定丑,孙女更是嫁不出去。”
表哥涨红了脸,大声说道:“你大舅是能讲道理的人吗?他就是个地主黄世仁!反正我坚决不娶那个人!我以后都不回那个家了!”
“你可得想清楚,京城可不好混。你看看我家,进城这么多年了,一家七口还挤在三间半破平房里。”江宏叹了口气说道。
“我会修电器,只要有间门脸房,就饿不死。我白天修电器,晚上就在店里打地铺。”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这儿和农村不一样,房租可不便宜。你要是铁了心,明天让我爸帮你问问。我记得有一家,姓啥我忘了,他家好像有间闲置的房子,以前是卖道口烧鸡的。”江宏实在困得不行,有气无力地说。
“大姑生病,我也帮不上忙,还来给你们添麻烦。”大表哥叹了口气。
“都是穷亲戚,说这些干嘛!你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我家。不过你想在京城混下去,就得勤快些,轻松的活儿肯定没有,苦活累活倒是到处都招人。”
“这些我都懂,反正我也不是来享福的,能有口饭吃,让我干啥都行。”
清晨,柔和日光刚洒向大地,江宏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麻溜地换上运动服。回来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他都快忘了锻炼是什么滋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闲暇,便下定决心要重拾晨跑的习惯。
什刹海的早晨,空气清新宜人。湖边,大爷们悠哉游哉地晃着鸟笼,时不时逗逗笼里的鸟儿,一脸惬意;钓鱼的大叔们紧握钓竿,眼睛死死盯着平静水面,仿佛时间都为他们停住了。晨练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都在这美好的清晨享受着专属时光。
江宏在人群里轻快穿梭,步伐有力,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后背。跑完步,他在路边包子铺买了两斤热气腾腾的包子,双手提着袋子慢悠悠往家走。刚到院门口,胳膊突然被人紧紧拉住。他扭头一看,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常江,大家都叫他江子。
江子家境贫寒,父亲早年因车祸失去一条腿,只能靠拐杖艰难行走,母亲受不了苦,跟着南方男人跑了,再也没回来。家里只剩年迈的爷爷奶奶、瘫痪在床的父亲和他,全家靠常爷爷微薄的退休金勉强维持生计。奶奶年纪大了,还天天拖着疲惫身子去捡破烂补贴家用。江子就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长大,可生活的磨难没压垮他,他依旧乐观向上、乐于助人,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笑容。小时候,江子跟着江宏的爷爷练武,一来二去,和江宏家就亲近了。
“江子,咋啦?有啥事?”江宏微微皱眉,关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