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晚炊忆旧
回到祠堂时,炊烟已经升起。苏瑶往灶膛里添着柴,柳依在摘菜,白若雪帮着念北洗手,凌羽则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把瓦檐染成金红色。“今晚做你爱吃的荠菜豆腐羹,”苏瑶从锅里舀出热水,“柳依带回来的荠菜,新鲜得很。”柳依把荠菜切碎,嫩绿的碎末落在案板上。“当年在黑风寨,”她抬头笑,“就是用这荠菜给凌叔熬的粥,你还说比山珍海味都香。”凌羽望着灶台上的荠菜,想起那时他中了毒箭,高烧不退,柳依背着他在山里找了三天,最后就靠这荠菜粥吊着命。“可不是嘛,”他笑道,“那时觉得能喝上碗热粥,比当皇帝还快活。”白若雪把念北抱到板凳上,小家伙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马。“太爷爷,”他举着树枝问,“你当年的马,是不是比小白马还好看?”凌羽接过树枝,在地上画了匹昂首的骏马,鬃毛飞扬,像要从地上跑出来。“它叫‘踏雪’,”他指着画,“浑身乌黑,就四个蹄子是白的,能日行千里。”念北的眼睛亮了:“我长大了也要有匹‘踏雪’!”白若雪刮了下他的鼻子:“先把你的马步扎稳再说。”晚饭时,祠堂里点起了油灯。荠菜豆腐羹盛在粗瓷碗里,绿的绿,白的白,飘着层薄薄的油花。念北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说比牛奶还好喝。“当年咱们在漠北的帐篷里,”白若雪喝着羹,“也是这样围坐在一起,没有桌子,就蹲在地上,你抢我的窝头,我偷你的咸菜。”柳依往凌羽碗里添了勺羹:“那时苏瑶姐总把她的肉干分给大家,自己却啃硬饼子。”苏瑶笑了,往灶膛里添了块柴:“你们年轻人要打仗,得多吃点肉。”油灯的光在墙上晃,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当年帐篷里的模样。凌羽望着墙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江湖从未老去。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约定,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牵挂,就像这荠菜豆腐羹,清淡却暖心,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散发着最动人的香。念北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羹汤的痕迹。白若雪把他抱到偏殿,柳依收拾着碗筷,苏瑶往炉子里添了些新炭。凌羽走到供桌前,拿起那柄断刀,刀身在油灯下泛着暖光。他忽然明白,所谓兵王、战神、龙王,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真正能让人记一辈子的,是这溪畔的新绿,是这围炉的暖羹,是身边这些陪你慢慢变老的人。窗外的月光升起来了,漫过祠堂的瓦檐,照在断刀上,照在名录上,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溪水在远处潺潺地流,像在哼着首古老的歌,唱着那些旧盟,那些新约,那些在人间江湖里,慢慢流淌的,平凡而伟大的岁月。而这岁月,还很长,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