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穿透夜色,像一把钝刀刺激着陈明的耳膜。+h_t·x?s`w_.*n′e′t~他睁开酸涩的双眼,烛光刺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小桃的身影在纱帐外晃动,像水中的倒影般不真实。
\"老爷,热水已经备好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陈明撑起身子,骨头里仿佛灌了铅。昨日忙了一天,晚上又看孩子到半夜,陈明是真的累了。他掐指一算,自己应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小桃递过热巾帕,\"老爷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派人到宫里去告个假?\"陈明用热巾敷在脸上,蒸汽中混杂着艾草的味道,稍稍驱散了困意,\"不必了,今日上朝还有要事。\"他放下巾帕,眼角余光瞥见铜镜中的自己——双眼微眯,皮肤暗黄,显得精神确实有些萎靡不振。穿戴朝服时,连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玉带扣怎么也系不上。小桃见状连忙上前想要帮忙,但却被陈明挥手拦住。一是他素来不喜与这些仆人女子近距离接触,免得让对方心生不该有的期望。二来“男人至死是少年”,虽是一件小事,却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我自己来。\"陈明声音低沉,手指与那精巧的玉扣较着劲。小桃退后两步,低头不语。终于,玉带扣\"咔嗒\"一声合上。陈明长舒一口气,额头已沁出细汗。他拿起桌上的茶盏,茶汤微凉,苦涩在舌尖蔓延。日出软穷,时事不与人同。是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陈明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向门外。晨风扑面,带着初秋的凉意,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小厮打着灯笼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向他行了个礼以后,便主动在前面带路。街上灯火零星,金陵城尚未完全苏醒,只有更夫和早起的商贩在街上活动。行至午门后,陈明留小厮在门外等候,自己独自进入皇城。·天色微明,朝房内已聚集了不少等待上朝的官员。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见陈明走来,皆是拱手行礼。陈明虽处高位,但并不倨傲,一一回礼之后,来到前方静静地等待着。点卯如旧有序进行,百官按品级列队行出朝房,走过青石板路,来到奉天殿前。晨曦中,大殿巍峨壮观,飞檐上的琉璃瓦反射着初升的阳光。\"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虞帝缓步登上龙椅。众臣跪拜行礼,山呼万岁。\"众爱卿平身。\"皇帝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朝议开始,各部依次奏报。既有地方官员年终考核“卓异”的评语、京官“京察”的等第,也有官爵子弟承荫袭位的资格审核,以及官员因父母丧事申请离职守孝,还有弹劾徐州将军奏折信封火漆封印不规范,请求皇帝惩处......俱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别说是六部尚书,就是底下的主司多半也都能决断。 如此小事,依然要上奏,恰体现了本朝废丞相后,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事无巨细,咸决于上”的特征。虞帝或随口应付,或让有司自行决断,只有徐州将军一事,出言申饬。众臣都觉得,较之先前,皇帝随和了许多。人到七十古来稀,他太老了。一天天早起晚睡,陛下早已力不从心了。迟迟未见臣子请奏,虞帝在魏公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着台下众臣,高声道:“朕年老体衰,以后若无要事,便不设朝会,一应奏折文书,皆由内阁处理。”说完,也不顾朝臣如何反应,自顾自地回宫去了。在台下诸臣看来,虞帝此举,是在向他们昭示,圣心所向。没有人可以阻碍驸马了。遭逢此事,陈明的内心中正平和,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不仅照例去了内阁,与其他五位大学士批阅了奏折,而且比之往常,还多留了些时辰。末了,还是魏公公过来,说太孙感了风寒,让他早些回去看顾。陈明自是欣然应允,他微微躬身,“请公公转告陛下,太孙并无大碍,过两天等他身体好利索了,我便带静姝母子入宫探望陛下。”“驸马爷有心了,老奴一定如实回禀陛下,瞧您神思疲惫,应是累着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出皇城时,一直在外面等候的小厮似乎有些等着急了,在宫门口不远处左右徘徊,不住地向里边张望,偏又不敢靠得太近。直至看到自家主子从里面出来,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出门时天还未亮,回去时日已正中。冬天的阳光确实与旁的季节不同,它温和而含蓄,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覆在皮肤上。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