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

敖炝第一次见李乐泱是在上一次天阙大会。

二十八个门派均到场见证新任总领的上位，龙鼎的位置落在首席能看见下方所有情况。七世家维持着旧党的自尊，一般都会安静地等待宴席开幕。席上的弟子都教养良好地正襟危坐，与之相对，二十一宗门就比较奇怪，堪称百花齐放。

岩山窟的大当家会逮着不认识的人灌酒，直到惊吓过度的后者唤来师长才会发现原来是别人家的孩子。万云观的道士们还会踩在桌子上洒水，手上的拂尘与金卦摆在周围不停做法，甚至念叨此处风水不佳。以及盛装出席的风花派，随身揣着派印，生怕哪个好心人要接济他们却不知道自家地址。

敖炝倒是知道这些人的性子便无所谓地略过，但有一个人实在是让他无法忽视。

明明是江湖盛会却着装简单通身雪白，就像是参加葬礼的悼唁者。但她却丝毫没有悼唁者的悲伤，背着手在场内到处转悠，最后甚至堂而皇之地挤在别家的位置上，扎眼的白衣在别人统一的色彩中格格不入。

“这位前辈您是不是坐错了？”旁边的弟子犹豫许久才向已经开始吃他们桌上食物的年轻女子询问。

女子毫不尴尬地回望他，点头：“对啊，我故意坐这儿的。”

别人家的弟子面面相觑，女子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不想一个人坐嘛，我也可以当你们一天的外门弟子……你们是哪派啊？”

敖炝对山庄召开的第一次天阙大会无比重视，如果说那些宗门的奇怪行径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这个面生的年轻人便不能再纵容。

可就当他往前时却被大哥拦住，后者望着那个白衣女子的方向笑了一下便对他摇头：“由着那位少侠去吧，朝云剑派的位置也不要收下。”

敖炝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就是去年白坚会魁首，朝云剑派覆灭前遗留之徒，整个宗门唯一的活人。也是最近传闻的主角，短短一年就被列为江湖第一人的候选者，声势与龙鼎山庄大家主难分伯仲。

可笑，初出茅庐的小女也能跟他大哥相提并论？至少在大会开幕前，敖炝是这么想的。可也是在六年前的那次天阙大会，剑鬼的名号打碎了被朱雀统治的旧时代。

那日之后，白衣过处再无站立者，其剑之强，再无异议。

朝云万剑生一鬼，本以为会销声匿迹的第一剑派竟然留下了这样一个怪物。她的白衣在悼念所有的派徒，也成为了所有江湖人忌惮的标志。

那个女子站在高台上收剑，扫视鸦雀无声的观众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后莫名其妙地开口喊道：“你怎么还不出来？”

没有人回应她，留着有些失落的年轻人还站在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敖炝那时皱眉，突然感受到身旁的异样。他的兄长坐在首位，依旧望着那个白衣女子，眼底似乎涌出了他不太明白的情绪。

“幸好……”仿佛是叹息又带着最为隐秘的庆幸。

“幸好只剩一个。”

兄长轻声喃喃，无意识地说了出来。直到多年后，敖炝也没有想明白兄长的言下之意。

“剑鬼今日可是要与老夫一战？”敖炝捏紧枪身，怒视着前方阻拦自己的白衣女子。

李乐泱把玩着手上的花枝，摆手道：“前辈可别，我只是路过。”

这荒郊野岭哪有这么多路过，凭借她的感知，在城外就能察觉这边的恐怖动静。敖炝手臂青筋暴起，他三弟还倒在身后，哪怕现在剑鬼真的要插手他也要秋风付出代价。

“前辈息怒，这女孩手骨早已碎裂怕是还没法一击毙命……”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瞥向那倒地的敖惃，“现在送医，还有的救。”

语落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敖炝飞速地去摸敖惃的脉搏，微弱的跳动让他瞬间长舒一口气，但是突兀的杀意再次炸起，他猛地转身捏紧枪身。

浑身浴血的秋风在听见敖惃还活着时拳心再次收紧，让人恐慌的喀嚓声从她肉//体溢出，她的眼睛早被血给染红，像是再次开启的战斗机关。

“秋风！”九里第一个察觉并紧紧抱住她，手上的双刺为了不伤到她被收回，手上的血涌出染红了秋风的肩膀。

“诶你干嘛？”李乐泱一脸不可思议地转身，将花枝点在秋风的额头。一股巨力迫使少女向后，九里见状瞬间点在她的麻痹穴，接住她失力的身体。

“前辈，快走吧，我帮你们挡住！”义正言辞，李乐泱对着背起敖惃的敖炝说。此时此刻救回幼弟的命还是高於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