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漏长情(八)
阮倾竹在中元节以后便寻了理由去烬欢公主府上,按照颍南世家的规矩,她先前寻了女官前去通报,得了公主府的同意才能前往。
燕都城过了中元节,城内的纸钱灰烬被打扫干净了,河畔的花灯熄了,十里画舫的商船改成了赌坊,燕都九头蛇和萧骞打得上几分关系,便设了赌坊在此。
王孙公子不得进赌坊,但也免不了纨絝子弟会乔装入内寻些乐子。阮倾竹定睛凝神看了许久,河畔能见城中下九流,也能瞧诗情画意。
“璟国可会放花灯祈福?”阮倾竹看向时酒问道,十里画舫这一块儿稍微正经些,烟花之地是在时酒之前带她去过的歇鸦街。
河道的花灯熄了烛,染料浸了河水,时酒说:“璟国没有放花灯的习俗,不过有滚灯赛,上元节宫中大臣都会参与。”时酒儿时在璟国,先前若是碰上除夕也会回去。
阮倾竹只在书本上见过,她问时酒:“可是那种能踢的灯笼?”
时酒看着她眼里的期待,藏在世家大院名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幸得读过几本书,还算见的些世面,时酒挑眉应声,往前走着,一边说:“你想去璟国吗?”
“璟国地界挨着浔州,但女皇居在阙歌城,离着浔州尚远,不过我听闻阙歌城和赤临截然不同,祭司着黑袍,老鸦可驯化。”阮倾竹唇角弯弯和时酒聊了别的。
时酒说:“你喜欢看这个?”时酒语调上扬,璟国驯化老鸦多数宫人都会。
“倒不是喜欢,觉得新奇罢了。”阮倾竹对时酒说,“等楼闽结束了战役,璟国女皇会到燕都,这婚书递上后,颍南世家的女婿可瞧看经传,听说六殿下大字不识几个......”
时酒一听停顿下脚步转向她,打断问:“慢着,是谁跟你说六殿下不识字的?”时酒眉梢染了疑,气焰随即上来。
“我阿娘说的,几年前我便知我会入宫,故而宫中皇子的事儿,定期都会有人写成册子送到家中。”阮倾竹对时酒的神情并不感到意外,在下台阶时,她提了一下裙摆。
“你同六殿下关系如何?”阮倾竹问时酒。
时酒挪了神色一步走到了阮倾竹前面,桑珞在远处跟着不曾靠近,时酒说:“还不错,你先前在我画馆见到的画像便是六殿下陈衿。”
阮倾竹自然记得那幅画,当时多瞧了几眼还被时酒调侃了,若画像真是六皇子的,倒是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她泛起疑惑说:“我听宫里人说,因这六皇子相貌生得丑陋,所以每年送到太后跟前的画像,太后不给人瞧看。”
时酒脸色顿时难看,铁青着脸笑意淡了下去,她问:“宫里就这么跟你编排六殿下的?”
“算不上编排,传言多了,哪句真哪句假倒叫人分不清了,你不是也一样?”阮倾竹没有注意到时酒变了脸色,“世人说这宫廷女画师天资聪颖,文人世家的敬仰,不过这墨笔成了空壳,内里什么样儿,谁能知晓?”
时酒一笑偏头看着她说:“不过我瞧你,夸我的时候词儿挺多,骂的时候就这一两句,姌姌近来可是怪得很,怎么回事?”
阮倾竹抿着唇对上时酒的眼睛,书上称含情眼如九尾仙狐散媚而生,勾人魂魄,时酒的这双眼睛不娇不媚却如吞人心的阵法。
“到公主府了,我先进去了。”阮倾竹慌张挪眼没再看时酒,她不知情茧抽丝能叫人心尖生涩,她只懂此刻若是再看会慌得不知所以。
时酒见她步子加快,看着背影久久没说话,公主府邸大门守卫撑着长剑打瞌睡,门内似乎飘来了些酒香味。
望茗见阮倾竹带着侍女进了公主府,这才走近了,时酒没回头感受到了望茗的靠近。
“孟素商倒是命大,你等到她去了碧海营再动手,关山雪即使不救也不会惹了麻烦,皇帝如今正差个契机撤了楚淮州的职。”时酒目光紧锁在匾额上。
望茗垂首,“请殿下责罚。”
“罚你什么呢?”时酒笑,“我在想,这关山雪怎么会救孟素商,关家和孟太后的仇不浅,难不成这深宫娇女几分姿色便能叫胯下之辱消融?”
望茗骤然擡眸看着时酒,“殿下的意思是说,关山雪有别的目的?”
“让人盯着吧。”时酒说,“看看关山雪在想什么。”
“是。”望茗应声后也顺着时酒的视线看向公主府的大门,门上做了雕花和赤临常有的府邸不同,烬欢公主有自己的秉性,不入宫也不参宴,像极了浪江湖的四皇子,却又像蓄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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