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叶溪亭欢喜过后，悄悄觑了他一眼，“我的房间没了，今晚该睡在哪里呢？”

他促狭地望着她，似乎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后道：“主卧让给你，我在客厅睡就行。”

说着到柜子里为她取出睡衣，温声道：“去吧。”

叶溪亭确实没能在他蓄着笑意的双眸间看出其他旖旎的怪意思，径自去了他房间，他也没跟上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他的卧室，与整间房子给人的感觉一样，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在这里歇息，半点生活化的陈设也没有。唯有床头柜上的小花瓶里插了一支弗洛伊德玫瑰，离枯萎将近。

叶溪亭站在床前扫了眼四周，床头柜上方悬挂着一根眼熟的乌木手杖。杖身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底端也没有磨损，似乎不是他此前用来协助行走的那一根，完全如同工艺品一样。

她有些纳闷，搞不清楚他放它在卧室的意义。

洗完澡出来，他也在外头的浴室冲洗过，身上只罩了件黑色的浴袍，胸前肌肤瓷白，偶有自发梢滚落的水珠淌过，眨眼便没进了衣领。

叶溪亭移开眼，一时没找到话题可谈，索性坐到了钢琴前。

迟争渡目光追随着她，在她掀开琴盖时眼底多出一抹幽深。

一串轻快的琴音响起，她转身道：“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倚身在沙发上，闻言擡了下下巴。

叶溪亭道：“我打算辞职了。”

迟争渡略有些意外：“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这份工作。”

“我喜欢的是我的工作内容，但你也知道诸如此类的文字工作未必要背靠公司才能完成。”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妈太疼我了，甚至想要我一直在家当全职女儿，对我纵容得厉害，始终觉得我和‘工作’这词儿没法联系到一块去。大学的时候我不是跟风去书法班做了段时间的兼职老师？他们得知后根本没夸我自立啊懂事啊什么的，反而笑话我。”

迟争渡也笑：“他们大抵是见到宝贝成长为大人，一时不适应罢了。”

“我现在明白，当时却不知道。原本在尝过自己挣钱的艰难后我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因为他们的‘不上心’，我赌气似的一直干了下去，后又为证明自己确实能够独当一面，一毕业就费力进了现在的公司，想的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展宏图。

“现在想想……不若还像以前一样专心去搞创作。不久前责编老师……你也见过的那位，他向我发出了约稿邀请，这同样是我喜爱的事情。”

第一选择和备案之间的差别是明确的。

迟争渡沈吟片刻，道：“是因为目前的工作环境和同事间相处的氛围让你不适了。”

叶溪亭不意外他能看穿。

一个人实力如若太过出众，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尽管她向来没有闲心理会这些嫉妒的言语，经历过方楚青和关垚的事后却明确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在被消耗，她不想在繁冗的工作间隙还要抽出部分时间来应付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琐事。

再加上她与迟争渡的关系已经公开，旁人轻易见不到迟争渡，八卦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她。她并不后悔挑明与迟争渡的恋情，可此事带来的麻烦显然只多不少。这样权宜下来，辞职反倒是解放自己的好出路，她的人生可不能困在这一方之地。

“如果辞职是你考虑后的打算，我自然支持。”迟争渡道，“只是……我希望那些闲言碎语不会给你造成太大的伤害。”同样的，他也不会真如她一样轻描淡写去原谅。

“那你倒可以放心。毕竟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给所有说他坏话的百姓一一降罪，普通人又怎能完全免於被议论呢？桩桩件件都计较，那大家该活得多累，所有我不会放在心上。”叶溪亭还有闲心打趣，“倒是你，你受过的闲话比我多得多，不也从不在意？我自然更没什么好难过的。”

迟争渡屈指在眉骨上摩挲一轮，放下心的同时，又为她稚嫩的言语所动。

他与她哪能一样。

扣在他身上的罪名有许多，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其实算不上谣言。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寡恩少义丶刻薄不仁的人，血脉至亲在他眼里都与蝼蚁无异，对他们，他连怜悯的情绪都欠奉。

因此，我当然不在意。

以言语中伤人者多愚昧粗鄙丶无知无能，他们的话就如同没有镞的箭丶没有弦的弓，毫无用处，更不会加害到我。可我容不得别人说你一句不好，哪怕知道这只是好事之徒的无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