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楚梵和阿爸就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她才是多馀那个。
张木北回屋拿毯子,额吉见她走进来慌忙转身抹了一把脸,然后满脸堆笑继续收拾碗筷。
她心里抽了一下,分明看见额吉眼里的晶亮。
她装着无事,去塌上找毯子,边问道:“您这鼻炎还难受呢?药吃着呢吧。”
“老毛病…哎,对,就那块就行,盖着点,风大别把你俩冻着。”
她们坐着把酒言欢,额吉出来看楚梵喝的有点多,催促她们,“你俩早点回市里去,明早再来包里玩。”
楚梵嚷嚷着,“干嘛呀,您这是赶我们走呢?不回去了,就在这住。”
额吉为难,“包里地方太小,你们睡不好。”
额吉怕怠慢大城市来的楚梵,拿眼睛剜着她。张木北也只能无奈摊手,她也不想回。
阿爸宠溺着说:“俩孩子不想走,就在这睡吧。”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额吉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四个人挤在蒙古包睡了一晚。
楚梵睡之前拉着她说:“和爸爸妈妈睡一起,可真挤呀!”可那语气里,没有一点嫌弃。
阿爸笑着,“明天送你们回楼房住,那宽敞。”
阿爸额吉怕楚梵住不惯,而那时的她,也不知道楚梵是孤儿。
后来楚梵告诉她,这个拥挤的夜晚,是楚梵唯一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感觉。
她们在草原呆了四天,楚梵跟着阿爸出去赶羊,学骑马,张木北陪着额吉在屋里聊天。
临走的前一天,额吉叮嘱她,“累了就回家,别硬撑,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张木北再次红了眼眶,硬生生将打转的眼泪憋回去,故意说:“放心吧您就,我在北京混的风生水起,可不是硬撑!”
反光镜中蒙古包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白点,包前一黑一蓝的两抹身影,也模糊在一片苍茫之中。
车子驶上公路,她收到阿爸的电话,阿爸着急的直咳嗽,“姑娘啊,毯子里裹了两万块钱,这是干啥?”
她看向楚梵,楚梵叼着烟一副欠揍的嘴脸,“给叔叔留着买包儿!”
她笑,她也笑。
返京路上,楚梵给她讲了好多狗仔都没扒出来的事儿。
楚梵12岁那年,父母车祸死了,跟着奶奶相依为命。16岁那年,奶奶也没了,她辍学打工,养活自己。
正经地方没人要她,因为她不满18周岁,没人愿意雇用童工。就去酒吧擦桌子,一个月累死累活只挣六百块钱,好在管住,楚梵也很满足。
后来有天,她被一个大哥强了,楚梵要报警,被大哥关了两个月,她自杀过,被救回来了。大哥甩给她五千块钱,威胁她,报警没用,要死去别的地儿。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钱这么好挣,然后楚梵想通了,她死了贱命一条,她要出人头地,等到有能力的时候,拉着那个畜生陪葬,接着她就开始陪酒。
后来被一个经纪公司看上,领到北京当了模特,也只不过是高级陪酒。她陪过很多老板,真正给钱的没几个,更别提给资源,或是能指望帮她平事。大多都是打着监制丶制片丶导演的幌子占便宜。
再后来楚梵遇到陈曦泽,那个二百五把她当个宝,直给她砸钱,把她捧红。她第一次有了当人的感觉,有底气拒绝,那些咸猪手再也没近过她的身,只不过她一直没找见当时强她的那个畜生。听当地人说,那人作恶多端,可能早被仇家杀了。
楚梵拼了命的拍戏,赶通告,努力站在更高的地方,她想,这样就没人能欺负她。可陈曦泽他爸动动手指,将她老底儿都挖了个干净,她十几年的努力,成了竹篮打水。
楚梵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淡,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还笑着问张木北,“你说我要不给那混血小杂种,再生个狗杂种气死他爹算了。”虽然后来楚梵差一点就成功了,只是···
那段时间,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都是当红女明星,曾是夜店陪酒女郎的报道。
虽然现在的楚梵,房子丶车子丶名牌包什么都不缺,还有点小钱,甚至后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可张木北打心里,觉得楚梵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