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微微瞪大了双眼,像是被我这一番剖白怔住。也许在他眼里我仍是个孩子,远不会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喜欢,亦不会说出这样深入骨髓的话。
“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闭上眼长叹,仿佛被我气得不轻。不过三五息的工夫,他道,“你与你母亲,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就是撞得头破血流,既是我自己选的路,就绝不后悔。”我道,“在皇叔心里,鹤儿怕是半分也比不过母亲。”
沈澜缄默些许时候,目光隔空描摹着壁上挂着的女子画像,仿佛在斟酌什么决定。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於又是长叹一声,“在有些人眼中,恐怕你也是无上至宝。”
他回眸,面上的铁青已消退下去。他擡手随意一指,“鬓边的花儿是他送你的?”
这一说,我方才想起那栀子还簪在耳旁,面上骤然一烫,仿佛是偷情被长辈发觉了一般,支吾道:“他替我簪上的,这几日海棠落了,栀子倒是开得很好。”话刚出口,我又念及沈澜的寿辰刚过,我便戴了朵白花招摇,多少有些无礼。踌躇着想要摘下,却听他道:“嗯。”
“所以皇叔……”
“朕不会给你赐婚。”沈澜对这事依旧斩钉截铁地不同意,却转言道,“你实在想去万明就去,想要王后的位子就让他亲自给你封。朕不会赐婚,不会将你拱手让人。”
沈澜不赐婚,我便不算正儿八经地从渊国嫁至万明,最多是与伽萨私定终身。虽说在万明都一样,却终究少了些什么。
可是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缺憾的圣旨正是他给我留的后路。
我谢过沈澜,正要走,又提了一嘴,“听闻各位王叔家的女儿出嫁,皇叔或多或少地都将她们封了县主,我阿姐却还没得封赏。阿姐在家时对我很好,对母亲亦恭敬谦和,还望皇叔不要忘了她的贤德端庄之处。”
“你想如何?”
“我瞧着那杨兆先不像善茬,一介新贵仗着皇叔的器重便胡作非为,恐怕要借势压过我姐姐去。阿姐速来温和良善,难保不会受他欺负。”我暗自斟酌一番,“按祖制,阿姐应得个县主的头衔。只是我想皇叔已经冷落了王妃与我的二位兄长,叫他们掀不起风浪来,阿姐孤身一人又已嫁入别家,大抵……身份尊崇些也无妨。”
沈澜的眸子动了动,一手按在桌上,朝我的方向微俯着身子,“县主之上便是郡主,你想让朕给她郡主的名头?”
“皇叔连太子仪仗都不吝予我,想来也不介意用郡主之位制衡一下新贵丶得个顾念手足的贤名。”我道,“我瞧着那杨兆先实在目中无人,夫妻之间若身份悬殊,如何举案齐眉?唯有门当户对,才能相互制衡。”
沈澜沈思片刻,不置可否,只是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朕看你如今很会权宜之计。”
“谢皇叔夸赞。”我装作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很是温驯地勾了唇。
“既如此,朕也提醒你一句,”沈澜沈下双眸,“不要忘了当初那道人给你算的命数。往后在万明须步步小心,若生变故,即刻用墨鸽传信予朕。”
我转身向外迈的脚步突然顿住,久远未被提起的记忆突然如匣倾般跃入脑海中。怔然片刻,我轻声道:“皇叔,我如今不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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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勤政殿,我牵着伽萨的手往外走。他随手将一卷文书递给身后跟着的容安,轻车熟路得仿佛那是他自用的小奴,随后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沈澜降旨之事。我见他双眉舒展,眼底有愉悦之色,心知他与诸位互市监谈得不错。我摸了摸下巴,“皇叔说,既是你心爱我,不如让你亲自封我为后。”
“他是百般不愿意咱们在一块儿。”伽萨眼里的喜悦消散下去,撇了撇嘴,“如今万明向渊国示好臣服,我亲自封你为后,说到底不如他的圣旨来得尊贵,只怕委屈了眠眠。”
“可我更愿意要你的诏书。”我捏了捏他温暖的掌心,指腹摩挲着那片薄茧,“我的夫君亲自昭告天下封我为后,比什么都好。”
伽萨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用手指抚过我的脸,算是作罢。
其实沈澜愿不愿意降旨,我本不关心。他向来对伽萨丶对万明心怀芥蒂,眼下能松口让我们二人成婚已出乎我的意料,何必再强求他忍着抓心挠肝的滋味降旨将我正式赐予伽萨呢?
那一道圣旨本是可有可无之物,我所求的唯有与伽萨长相厮守。如今心愿圆满,别无所求,该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
渊宫的宫道两侧又开起了娇艳如画的莲花,含着露水飘在清澈河水之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