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闹剧
归时正逢初夏将至的作噩,融融日晕在重玄往覆之间穿梭,竟能将协洽之初的那场积年旧雪化尽。
往日奢华热闹的王府在蹉跎光阴里撇去了锦绣荣光,一如女使们日渐朴素的发髻与衣着。她们很是怯怯地躲在角门处远望一眼,目光大多是落在我身后跟着的异乡人身上。
伽萨擡眼打量着这破败了的亭台水榭,无意中碰折了一支早已枯了的枝。
“王府成今日这般模样,大抵是皇叔的手笔。”我同他在前厅落座,两个女使挪着轻盈莲步捧上两盏茶。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擡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谨慎地望了一眼伽萨。后者却无暇回应她,只是一面与我说话,一面去拿那盏制工精巧的玻璃莲花托盏。
“你这位皇叔还算有些良心,知道……嘶。”他话说了一半,忽地发出嫌厌的吸气声。
擡眸瞧过去,那女使窘迫地缩着一双手,指尖染上羞涩的薄红。而伽萨很是不悦地将茶盏重重搁在托上,上下扫了她一眼,终究没说话。
这路数,不用猜我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从前常听说京城诸府里常有女使借着端茶倒水之由,与主人眉来眼去,以此擡高身份之事不在少数。我出行前便听说,家中大哥还未娶亲就有了个待收房的外室。
也不知有没有孩子。
喔,似乎是有的。
虽说是常事,可她们难道看不出我与伽萨的关系么?算盘珠子都打到他身上去了,真是半分也不把我当主子!
“三哥儿请在此处稍待,王妃片刻便来。今日正巧呢,大姑娘回门,两个哥儿也在家中孝敬母亲,如今三哥儿回来,这一家子竟算是到齐了。”另一个女使忙冲侧旁使了个眼色,恭敬道。
我端起那湛蓝的盏子,见女使将方才那事草草揭去,心上有些不快,“她不是一向喜欢兔毫盏么,怎么如今用起这些了?”
“今日不同往日,委屈哥儿了。”女使打哑谜似的露了一句,我自然知道是用不起那些一只可抵一城的名贵之物了。看这两只盏子的成色,恐怕已经是府里最好的物件。
两人婷婷袅袅地披着霞光退开,四下里无人,我扭头撇了一眼伽萨,默默地喝茶不作声。
三五息之间,伽萨便耐不住,酸溜溜道:“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出声?”
我呷过清浅的茶汤,装作无意问:“烫着了么?”
“她!”伽萨顿了一下,骤而压低嗓音,却压不住抱怨,“她摸我的手。”
“喔——”我心里亦有气,只是碍於身份不好发作,故意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摸一下手罢了,又不会掉块儿肉。我们家的女使虽说不是什么小姐,礼数还是周全的。许是她看你长得俊,就动心了。”
伽萨的眼瞳缩了缩,仿佛裂开了似的,又道:“她摸我的手!”
“嗯嗯。”我随意应了两声,瞧着他那副急切模样颇有些可爱,像是被谁占了便宜似的, 心下才缓和些,“当初夜宴上女奴给你倒酒,你不是照样喝了么?怎么今日被摸一下手就跟炸了毛似的。”
“那是做给我父王看的。”
“你们万明的女孩儿把唇脂往我嘴上抹,某人不也挺开心的么?如今到渊国,连摸一下手都不行了么?”我又道。
伽萨一怔,转而凑过来捏着我的脸肉,“眠眠今日是敲打我呢,什么旧账都翻出来与我算了。”
我扫他一眼,这才弯起眸子笑道:“我怎么舍得敲打你呢?你有什么要我敲打的?人家觉得你好看才上手罢了,难不成还要我醋么?”
“嘴上说着不醋,心里早不知道灌了几大缸了罢?”伽萨松开手,转而来安抚我,“谁不知道咱们在一起之后,我连只母猫都没抱过。”
“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
我搁下茶盏“嗯”了一声,只埋怨道:“王妃真是越来越不会约束下人了。 但凡拿出当初整治我的手段,她们哪里还敢勾引我大哥?”
其实有今日一遭,也在情理之中。上回那些商人的脚程快,赶着就将万明成色极佳的宝石送入了渊京。若说在边陲之地,百姓大多还将万明人当作蛮夷看待,越到京城则越多人觉得他们是住在大漠绿洲中的富豪。
传闻里万明遍地是金银宝矿,珍珠铺地丶玛瑙砌墙,连出恭都要用绿松石镶金子做的桶。那些女使生出攀龙附凤之心,倒也正常。
只是不该来抢一个名花有主之人,何况我就坐在一旁!
正说着,忽闻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