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黛玉才道:“小时候住在贾府里,为了一个宝玉,自然心中生些不忿之意,只是,我从来都是喜则喜怒则怒,不懂得韬光养晦,也不懂得将心思掩饰,每每给人有了落井下石之机。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对我存了敌意,只是我不知道罢了。她生在商贾之家,我生在清贵门第,从门第身份而言,她原就是与我差了一大截子。我才色不比她弱,虽没她那么圆滑世故,可是外祖母疼我宠我,我便是不用面面俱到,也没人敢小瞧了我去。而她,却活得艰辛,才博得美名。
“其实,隐隐约约,我就已经猜测到了,只是,想给彼此留个脸面。不知道多少次,她总是在二舅母跟前提起宝玉为了我,不知道生出了多少事,为了我将做娘的也抛到了脑子后头。滴翠亭,金蝉脱壳,她也曾陷害过我,只是,我装作不知道罢了。”
说到这里,黛玉长吁了一口气,有些痛,吐出来了,便会轻一些。
不相干的人,她不想再去费这些心思,也不用念着还有什么脸面情分。
该断绝的,早就断绝了,今日的事情,不过更让她对昔日心存冷意罢了。
徐若凡听得面色阴沈如墨,手背上青筋暴起,却道:“什么滴翠亭嫁祸?”
黛玉想了想,才道:“是一个唤作小红的丫鬟与一个小丫鬟坠儿在滴翠亭中说些梯己话儿,不妨让宝钗站着良久听去了,待得两个丫头推窗之时,她却告知两个丫头说我在河边弄水,她是追着我来的,言下之意便是我从头到尾听了她们的话去,惹得两个丫头信以为真,日后对我甚是忌讳。”
事情真的可以瞒天过海么?未必罢,这样的事情,不也让她知道了?
随即却又清然一笑,“也算是老天生眼的,偏生那小红与一个叫佳蕙的小丫头子情中极好,千万拜托了佳蕙打探我那日的行踪,才知我那日原是在山后,并没有去滴翠亭的,小红心里方还了我一个清白,又特特来请罪过,细说当日事,叫我小心宝钗,事后她虽送了冰糖燕窝,我也因此并没有吃的。”
那一回宝钗来求情的时候,她吩咐人还回去的燕窝,便是因此而留下未曾吃用的。不然,既然是好姐妹送的燕窝,她岂有不用之理。
想起昔日往事,黛玉说得也极轻巧,可是徐若凡却听得惊心动魄。
繁花似锦的大观园,底下竟暗藏着这样的事情,若是那小红没见识,岂不是将所有恨意都叠加在了黛玉身上?暗里使了绊子,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黛玉素手抚摸着徐若凡刚硬的脸,轻声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很不用担忧的。那时候,我只道她不过就是怕失了体统,用我遮掩过去罢了,却从没想到,她是真的暗藏祸心,陷我於不良之地。”
擡眸望着星空璀璨,今日夜晚一场恶斗便如一场梦境,黛玉叹道:“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话说得何等贴切,她对我的恨,皆因此故罢!”
瑜亮不能并存,纵然自己与她无冤仇,她的心,也将自己视作仇敌。
不管宝钗如何奋力挣扎,自己永远比她幸福。
因为,她拥有世间最真挚的情,也有一颗最洁净的女儿心。
江南的风,如同若凡的手,温暖而多情,已经在向自己招呼着,抛却前尘过往,她一心一意,奔向属於他们的世外桃源。
依偎在他胸膛上,暖暖的,很结实,而她,永远很安心。
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罢,哪怕是粗茶淡饭,她也会甘之如饴。
徐若凡的手刚强有力,搂着她,紧紧的,“得妻如此,夫覆何求?”
他有何其有幸,得此佳人?有谁知道,他与她,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求什么功名利禄,不怕生死,也不怕莫测风云,却只怕孤单二字。
保护娘子,是他的天职,走下去,不离不弃。
江南,已经遥遥在望,那里,一定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微雨落红逢故知
清晨的一点微雨,打湿了窗外芭蕉红蔷,蕉叶留痕,落红坠地,平添一丝儿寂寞,却不掩红绿相间,枝头热闹。
京城的夏日是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