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陈鸿秋直到出了春宜宾馆,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和邱宇阳并肩走在凄冷的冬夜里,邱宇阳面色沈郁,一声不吭,陈鸿秋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小秋?”邱宇阳看向陈鸿秋,声音沙哑。
“没事,我......”陈鸿秋抽抽搭搭,越告诉自己不要哭,现在难过的人是邱宇阳,自己应该安慰他,却越是止不住那珠子般的眼泪。
“我丶我难受,我替你难受......”陈鸿秋抹着眼睛,断断续续道。
“别,”邱宇阳拦住了他的手,“不要揉眼睛,会得红眼病的。”
陈鸿秋手被拉住,不揉眼睛了,还是在哽咽。
“你爸爸丶你爸爸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是不是很少回家,都不怎么照顾你......”
“......”邱宇阳沈默了会儿,努力露出一个微笑。
昏黄的路灯下,他双手搭着少年的肩膀,同少年对视,“小秋,不要哭了,你看,我已经不难过了,你怎么还在难过呢。”
“你真的...不难过了么?”
“嗯,”邱宇阳点头,笑容像一只火红的玫瑰,燃烧了整个冬夜,“我现在好多了,甚至...还有一点儿开心。”
陈鸿秋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但邱宇阳的笑容太过真实,小火炉一般的鲜活温暖,看着邱宇阳的笑容,陈鸿秋慢慢地也笑了起来。
大雪纷纷扬扬,他们借着一点一点连成线的金色灯光,手牵手往家里走,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微笑,就能点燃整个冬天。
转眼间就到了过年,陈鸿秋一直担心着邱宇阳,却没有机会再去找他,除夕夜里,陈鸿秋和爸爸丶哥哥一起吃过年夜饭,突然说自己想要放烟花,问有没有买。
陈泽城听得乐呵呵,“以前不是总说害怕-炮-响么?怎么今年胆子这么大了?走,爸爸带着你去放烟花。”
陈鸿秋摇头,“爸爸,你在家里休息吧,我想自己放。”
陈泽城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宝宝,一口吃不成胖子,你想玩可以,但还是要注意安全的,这样吧,你跟你哥哥一起去放,让他教你。”
陈鸿秋点了点头,沈绛冬去地下室搬了提前买好的烟花,跟着陈鸿秋出去。
“你想去哪儿放?”沈绛冬问。
陈鸿秋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在雪地上走得呼哧呼哧,他说,“我想在高的地方放,哥,你说,在咱家房顶放烟花的话,城里能看到么?”
“......房顶不能放烟花,你想要城里看见的话,可以去山上放。”
陈鸿秋家在城西郊区,山清水秀,上风上水,地势较高,如果没有高楼遮挡的话,理论上,在家放烟花,城里是可以看到的。
房子西面就有个平缓的小山包,两人爬到山上,风呼呼吹来,沈绛冬看着陈鸿秋,若有所思。
沈绛冬:“现在放?”
陈鸿秋:“等一下下。”
说完,拿起手机打电话。
沈绛冬挑眉,果然没猜错。
手机响起的时候,邱宇阳正在站在自家楼顶,看着灯火璀璨的繁华都市,背着风,点燃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支烟。
白天的时候,他跟邱建春打电话,邱建春说年底工作忙,正月初一再回家,还趁机责备了邱宇阳一通,说他学习差,不上进,还不懂得体谅大人的辛苦云云。
邱宇阳什么都没说,电话被挂断后,就去商店买烟买酒,那个年代,烟酒还没有限制未成年人购买。
他第一次喝酒,没有人教过他,他拎着一瓶54°的白酒,像喝矿泉水一样,闷着头往嘴里灌,两大口酒下肚,才后知后觉地支撑不住,他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涕泗横流,吐完又出来接着喝,喝完接着吐,吐完接着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喝得烂醉如泥,躺在床上嘿嘿傻笑,爸爸,爸爸...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叨着,因为他太笨了,太傻了,所以爸爸才不喜欢他么?
他产生了一个念想,他觉得自己现在不行,太乖了,得像外面的那些社会青年那样,整天抽烟丶喝酒丶泡妞丶打架,最好还纹上纹身......这样的话,爸爸就会回来了吧?
哪怕是暴跳如雷,狠狠抽他两巴掌,他都心甘情愿。
想到这儿,他爬下床,又抱着那瓶没喝完的白酒接着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