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春天最后的一场樱吹雪。
风暴卷起的红,纷扬得漫天遍野。
或许……这就是最适合朽木白哉的死亡场景——美到极致的雕落。
我知道我是震惊的。可是在看到克莱尔平静的面容的时候,我却无法做出一丝一毫的名为“震惊”的表现。那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得就好似连波涛都不会涌起的海面,深深地丶深深地,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她对於朽木队长,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呢?
我想要去揣测。
可惜无果。
我以这样的与她应该完全不同的心情,去揣测这个从来看不透的人,得到的结果,只能是没有结果罢了。
这里是真心的试炼场。
克莱尔毫不在意地杀死朽木白哉,不论理由为何,只能说明,她的真心并不是系在他的身上。那么,我突然想要知道,她的真心究竟在哪里?
是我?
还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她在那一刻,回过头去向着他笑。
我突然明白了,看着她那沾着血液的脸。
既然付出了又何必去问?需要贯彻至终的不过是我自己的心情,别人的,我不用管——克莱尔也是如此。在她的刀接触到身体的那一霎那,朽木队长也是如此想的吧?
但是,不自主地,我想要叹息。
我曾经听说,人的一生会遇到三个人,当你还不懂得爱的时候,你会遇见第一个人,那是爱你的人;当你失去他,懂得爱的时候,你会遇见第二个人,那是你爱的人,可是这终会是个不了的感情;於是就会出现第三个人,那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那只是个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出现的恰当的人;真正悲哀的是,这三个人通常不会是一个人。
我依着自己的臆想去圈套,朽木队长是第一个人,库洛洛是第二个人,那么第三个人……会是谁?他们所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那么恰当,那么那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出现的恰当的人,会是谁?
身为苏美尔的皇族,悲哀永远正当地发生。
於我呢?
三个人,是谁?
酷拉皮卡的怒号在我的耳边呼啸,就好似席卷过大地的暴风,带着惊讶,更多的,却像是……不理解。我只能用不理解这个词来形容——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得到的感觉,与当很久之后,我与克莱尔再会时她向我做出的小小解释类似,那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失望,失望到可以让他不计后果地怒吼。但在此刻,我只能以“不理解”来理解他,因为他的身上,背负的是一族的仇恨,而失望,是可以颠覆仇恨的感情。
我猜想,他,不会拥有,也……不敢拥有。
“他不是朽木队长,他只是一个幻影。”
克莱尔的话,轻,却清晰。缺乏感情的陈述,永远都是最苍白的羽毛,片刻便会被雪带往天空的尽头。
她在给我解释。
她看似热络,却始终是那个欠解释的人。而这份解释,是荣幸,还是掩饰?
我的脑叫嚣着同意,心却无法认同。於是这两种矛盾的感情,在我的身体里撕裂,一半是冰雪,一半是火焰。
那种种的一切是幻影——是幻影的话,一切都会简单,一切都会平常,一切都只是漫漫长河中的小小试炼,而试炼,永远是最容易通过的关卡。试炼是把一切正常或非正常的杀戮合理化的最好理由,试炼也是把一切应该或不应该的记忆遗忘的最好借口。
但如果……我不想合理那些杀戮,不想遗忘那些记忆呢?
如果,我想为杀戮负上罪孽,为记忆烙上刻印呢……
我无法把它们当作幻影——即使它们真的,只不过是,幻影。
我想要永远记住的那句话,不管在何时出现,都无法抹杀为幻影的话语。即使面对地狱的熔炉,也依然会熠熠生辉的言语。
真实抑或幻影,毫无意义。
凭心,而论。
如果连那种触心而动的温柔都化作幻影,那么克莱尔,在我面前温软而笑的,是真的你,还是幻影?在我身边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幻影?我所存在的这个世界,还有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人与物,还有你始终想要探求的历史,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影,你所要探求的,是否最终,依然是世界给我们的幻影?
我们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
幻影,是驳回我们存在至今理由的灾难。
我,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