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律
殷星野诊出来了,江寒衣就是姑娘家的毛病,宫寒,应是气血阻塞之故,也与她的痼疾寒症有关。
这姑娘平日里也很会照顾自己,日常娇养着,所以并不能察觉,但因为她进了北镇抚司,被严刑拷打一夜,她忧思过度,又受磋磨,所以一夜下来,竟就将往日病症一并全引发出来了。
沈鸩九拿了他替她新买的衣裳去浆洗,殷星野说:“衣裳用热水洗,再起柴烘干,姑娘家老穿湿衣裳不好。”
看沈鸩九起锅烧水,他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又添一句:“她气血不通,还是好生养上半年再说,北镇抚司那地儿不合适她。”
沈鸩九回头,问:“她背上的伤呢?”
“那都是小伤,只要不发热,就碍不着什么。”殷星野说:“北镇抚司伤了人,总要给个说法吧,好好一个姑娘家伤成这个样子,他们就没个说法?”
陆鼎这两日说是病了,没在镇抚司露面。而北镇抚司动手那几个,都是些小旗丶总旗,沈鸩九亲自找上门去,也不合适。
夏侯明也帮江寒衣想过了,等她一好,就去告御状,总要让北镇抚司赔礼道歉。而且稽查锦衣卫是南镇抚司的事,北镇抚司越俎代庖,以下犯上,条条框框垒到一起,皇帝再怎么偏心,也要给小江一个公道的。
至於再回去,是回南镇抚司还是北镇抚司,这个还真不好说,江寒衣刚在皇上面前过了名录,这会儿又回南镇抚司,上头还不知道南北镇抚司弄什么鬼。
在殷星野处养了一个多礼拜,江寒衣就起身了,她准备回北镇抚司去,北镇抚司动私刑,又没抓到什么证据,她再怎么没威信,好歹也是个百户,这回总要找陆鼎讨要个说法。
陆鼎觉得江寒衣被抓主要是因为她不谨慎,本来是让她查禁军头子封白鹤的事,她偷偷的不就好了,非要做得那么明显,想拿风云会的名录,背地里怎么拿不到?
江寒衣非要自作聪明,大摇大摆去风云会,哥舒夜檀被灭口,也是好几方势力交错的结果,既是示威也是警告,哥舒夜檀几乎可以说就是被江寒衣的犯蠢弄死的。
陆鼎不开口,以为江寒衣会反思,谁知道下头人更蠢,江寒衣一个百户,还是他亲自到皇帝面前请封的,下头那几个什么斤两,也敢动一个百户。
夏侯明他们南镇抚司平日里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锦衣卫内部纠察,就是南镇抚司负责的,这些蠢人,还将江寒衣一个百户丢还南镇抚司去了,陆鼎摇头,不知北镇抚司的人怎能蠢成这样。
张汉之去了苏州几天,拷问江百户那天他不在,这刻也沈默,不知道陆大人会装马虎,还是维护江百户的威信。
一个百户长,在北镇抚司被拷打了一顿,北镇抚司越俎代庖不说,抢了隔壁南镇抚司的职责,更恼人的是,江百户就是隔壁过来的。
陆鼎说:“动手残害同僚者,按《大明律》来。” 都是一群蠢货,让他们去跟百户长赔罪也没有用了,捅出去要被人笑死,这件事完全是北镇抚司不占理。
五军都督府管军不管民,六部管民不管军,至於锦衣卫,直接对皇帝负责,如果沈鸩九进宫去告一状,北镇抚司越权,谁也说不了这个情。
让你做的你就做,不该你管的,你但凡多事,就是越权,而历代皇帝最恨下头人弄权。
锦衣卫身为皇家爪牙,皇帝是信任你,但也不是没人盯着,例如和锦衣卫的职能一模一样的,东厂。他们的人打起小报告来随时随地,和他们太监比起来,锦衣卫是外臣,和皇帝也还是隔着一层。
东厂那群太监,不就成天盯着锦衣卫的,随时准备取而代之,也幸好都是群太监,出不来,只能在内宫搅风搅雨。
所以锦衣卫两司维持表面和平是很重要的,江寒衣一个百户受下头人的欺压,被东厂知道了,又是好大的风雨。
从星野山庄出来的时候,江寒衣丢了两片金叶子,“买药钱,中秋再给你们送鲜肉月饼来。”
丢得不多,但也不少,堪堪是个药钱,给多了,就浪费了沈鸩九和殷太医的一番情谊,江寒衣拎得清。
“你还回锦衣卫去?”殷小野问。
“当然了,我还要升千户呢。”
“那你什么时候能升千户?”
“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久,我有信心。”
殷小野说:“那你以后能不能招我进锦衣卫?”
“你也想当锦衣卫?”
“对,我觉得锦衣卫的衣服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