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官家委以重任的心腹高官,一个经办此事的年轻能臣,综而所得,必定最接近真相的。
安拂风下意识地点头,“官家自己查问,即便证据不全,也可据实相告。若是官家自己推断出来的结果,自然不能说审刑院别有用心。”
见安拂风能想到这些,阿榆欣慰抚掌,“七娘通达!”
“这和昌平侯府算计沈家有关吗?”
“无关。但官家既知沈家扯了人家袴裤,这当口沈家若出什么事,必会猜疑沈家是被报复了。只要官家有了这念头,天大的事都会缓上一缓。只要缓上一缓,便有了见招拆招的时机,未必会败!”
安拂风怔忡许久,说道:“你们这个……处处在谋算君心。”
阿榆道:“君心多疑,若不谋算,便无胜算。”
安拂风叹服,“哎,沈惟清倒也罢了,便是生在这般狐狸世家。你怎会懂得这些?听闻苏中丞的性情,好生耿介,不然也不至于……”
阿榆只觉旁边沈惟清的目光也正炯炯凝视着她,蓦地想起他似已许久未说话了。
认可她们所言,却未必没有安拂风的疑心。
君心多疑,并非寻常人可以知晓,亦非寻常人敢言之于口。
阿榆懒洋洋笑了笑,“苏家阿爹死了,那么多人贬了,这点事就是再蠢也能看出来。”
“……”
安拂风差点以为阿榆在骂她蠢。
沈惟清却柔声道:“阿榆你是吃了太多苦,才被逼出了这等玲珑心窍。”
是这样吗?
阿榆不知道。
她只是忽然间鼻子有点酸,不由地眸光一暗,抬手揉了揉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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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等人并不知道寿王是几时去见的官家,但很快从韩平北那里得知,第二日下朝后,官家将韩殊留下,问了许久话,但并未传召沈惟清。
倒是这天夜间,全太官让人过来问,阿榆准备何时回御膳房?
又或者,不准备回去了?
他明知阿榆去御膳房另有目的,倒也不想催促。
只是傍晚官家用膳时,总觉得腻得慌,便跟王季丰说起之前吃的两样菜,素淡爽口,吃着能让人心静些。
那两样菜,正是阿榆所做。
叫旁人做自然也做得出,只是各人手笔不一,怕是做出来的并非官家想要的了。
阿榆素不喜惯着他人,官家也不例外,径直说病着,让全太官再推搪几日。
再一日,昌平侯府的太夫人依然病情严重,昌平侯继续龟缩于府中侍疾,朝会之上却掀起了一层惊涛骇浪。
先前和州河道决堤,淹没无数良田,数十万沿江百姓流离失所。朝中遣使调查,应是先前河堤年久失修,今夏阴雨整月连绵,事发之际又下了暴雨,两处薄弱点被冲垮,方致如此灾厄。
但这日便有御史持和州知府及两淮若干富户的出首书,弹劾两淮转运使沈世卿,明知河堤有险,屡屡借修筑河堤名义勒索敛财,将财物收归私囊,坐视河堤毁于一旦,百姓遭难,生灵涂炭。
太中大夫江诚出列,要求勒停沈世卿两淮转运使一职,解其回京议罪。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均有官员义愤填膺,出列附议。
官家沉吟之后,遣使前往两淮主导赈灾,申斥其办事不力,并鞫问河堤款项事宜。
未要求立刻押解回京,但遣使取代其职事,并有鞫问之说,显然会追查沈世卿贪腐之事。只是官家顾念生民疾苦,将赈灾救难放在首位,先容其辅助使臣帮难民度过这场水灾罢了。
朝会刚散,都不消一个时辰,满京城便传遍了沈家家主贪腐舞弊,被官家申斥责罚,即将回京受审的消息。
安拂风不放心食店和阿涂,见阿榆和凌岳一明一暗守着三端院,便回食店瞧了瞧。忽见这些流言如飓风卷过,仿若下一刻沈家老小便要被抄家灭门,拘成一串拉往刑场,惊得连忙撇下阿涂,赶回沈府。
阿涂忙追了几步,叫道:“七娘,你莫焦急,有沈郎君和小娘子,不会有事儿。”
安拂风骑在马上,将阿涂的话听在耳中,心下暗叹着,阿涂到底不是显宦之家出身,不知伴君如伴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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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家时,果见沈家那些仆从都有些面青脸白的,慌里慌张心不在焉的模样。
好在赶到三端院时,阿榆还好端端地坐在三端院里,欣赏着枝叶茂盛的牡丹叶子,吃着切好的甜瓜。
下方,卢笋带着两个侍婢捧着清水和干净手巾,恭恭敬敬地侍立着。
安拂风急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