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李长龄已退到屋檐边,阿榆都没放开他的脖颈,甚至捏得更紧了些。
那边竹楼外的李内知也急了,连声叫道:“小娘子,小娘子,快松手,松手,那是你长龄兄长!”
阿榆眼前一忽儿是沈惟清,一忽儿是李长龄,一忽儿是裴潜,甚至有些记得的不记得的若干面庞,心胸间那股子戾气便一直翻腾着,出不得进不得。
隐约听得李内知的叫唤,她心里恍惚了下。
“长龄兄长……”
她松开了手,但李长龄也已退到了屋檐边,脚下一空,顿时要往下摔去。
“阿榆!”
李长龄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立刻叫出了声。
阿榆怔了怔,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已抓住李长龄的手,但屋顶往下的坡度极大,又无可借力之处,她便也跟着滑落,只得甩了酒瓶,用力扳住一根椽子,才悬在了空中,不致掉落。
夜风吹于面庞,指掌间的力度也拉扯出了疼痛感,阿榆便晃了晃头,略略清醒了些。
她看向李长龄,“方才是长龄兄长,还是沈惟清?”
自然是问先前亲吻她额头,并试图亲她唇的人是谁了。
李长龄看着自己宽大袖袍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身体也随之飘然欲飞,那等超凡脱俗感便愈强,——只是竹楼高而阔,楼前还铺了青石,若从此处摔下,指不定彻底告别这副凡骨了。
他叹了口气,老实说道:“你觉得是他,我觉得是我。”
绕口令似的,但他知晓阿榆一定懂。
他忽然想赌一赌阿榆的选择。
如果确定无法与沈惟清在一起,她会选择他吗?
这个想法来得迅捷而荒唐,但冒出来时却又如此地强烈而真实,——就像方才揽着她时,他忽然就想将这种拥有她且从此不再孤寂的感觉留下,所以他亲了她。
冒撞且疯狂。
但若不是这般的疯狂,他一介寒士,并无沈家那样的根基,也无皇亲为靠山,不知多久才能步入政事堂,走到如今的高位。
赌对了就可以,若赌错了……
无非粉身碎骨。
这世间,值得留恋的东西,原就不多。而眼前失而复得的小娘子,无疑是其中一个。
他双眼煜煜,紧盯着阿榆。
阿榆眨了眨无辜水润的杏眼,手腕转动,手指不客气地松开,还顺手推了一把他试图抓紧他的手掌……
李长龄身体一轻,在李内知的惊呼和周围暗卫奔来的振衣之声中,掉了下去。
他那点无声萌动的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幼照看他的李内知。故而他与阿榆相处之际,李内知自己固然躲到了稍远处,暗卫也只遣在竹林外警戒。
谁能想到小娘子会发疯呢?
李内知差点哭嚎出声时,黑影闪过,凌岳飞身而至,一把拖住李长龄,向后滑行数步,卸去他下坠的力道,稳稳将他扶住。
李长龄松了口气,忙行礼道:“多谢凌大哥相救!”
凌岳淡淡道:“小娘子不宜喝酒。”
李长龄苦笑道:“看出来了!”
凌岳道:“她两次大闹临山寨,都是因为浮游小娘子祭日时喝了酒。前几天喝了两瓶酒,则将挑衅她的闲汉们痛打了一顿,还让记住有人家的住处,得空便要去打一顿。”
“……”
李长龄看了眼飞奔而来救自己的暗卫,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吩咐他退开时,阿榆已轻飘飘落在地上,一拳打向离她最近的暗卫。
暗卫们听着些口风,再看到同伴先着了一拳,已然明白过来,立时四散奔逃而去。
阿榆才将一人逮着痛殴,转头见其他人逃去,已叱喝一声,追逐他们而去。
李长龄皱眉。
虽说到了他那样的地位,本就有定额的随侍,只是他身边这些暗卫都有其来历,并非招募可得,若闹大了被人察觉,实于他的官声不利。
凌岳虽因乔细雨之事对他心有芥蒂,却也知晓李长龄的秘密不宜为太多人知晓,遂道:“我带她离开。”
于是,片刻后,阿榆被凌岳一指点倒,迅速带离了李府。
李长龄看着地上滚作一团呻吟的暗卫,再瞧瞧竹楼外狼藉的空酒瓶和酒瓶碎片,摇了摇头,向李内知道:“十六叔,下次阿榆过来,万万不可让她饮酒了!”
李内知腿都吓软了,连声道:“是,是……”
李长龄看向凌岳离开的方向,忽想着,沈惟清一听阿榆喝醉,转头便离开,是不是早就知道她酒后会发疯?
他摇头苦笑,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