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阂。
……她只想庆幸自家小孩平安长大。
当年怕她烦丶不敢和她多说话,只巴巴儿跟在她后面的小豆丁长成了窈窕纤秀的年轻姑娘。
唇红齿白丶含情带笑,漂亮得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和当年母亲希望的一样好。
甚至更好。
本人冷淡美貌但极其护短的游骑将军沈吟了一下。
她果断选择将罪责扔在那些找茬的身上,偏袒了自己家漂亮小孩。
“下不为例。”
纤长白皙的手轻轻叩了叩旁边的座位。
她手指上有个成色极漂亮的玉扳指,轻轻晃了一下姜杳的眼睛。
姜杳怔了一下。
但后来坐过去的动作极其迅速。
然后她更迅速地将自己蜷进嘴硬心软姐姐的怀里。
确实是太暖和了。
又柔软又暖和。
还有那股特殊的雪岭云杉和沈水香混合的味道。
……和关外满天的雪丶满地的血和僵硬的身体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姜杳在储秀宫见到她的第一面,这具身体才有瞬间崩溃落泪的冲动。
不论那些人有多对不起“姜杳”,她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看到姜漱,“姜杳”残留的不甘和巨大的痛苦委屈才猛然爆发。
如此剧烈,如此痛苦。
像是洪水猛然决堤。
姜杳都险些支撑不住。
姜杳当时为了避免情绪欺负,在宫中一直不敢回忆姜漱的剧情,直到此时,她才敢闭目沈思片刻。
《谋她》里,囊日塔羌并未投降。
这位雅隆部首领骁勇善战,谢州雪丶卫云泽与姜漱三人在蛟龙关与凉州十多年尚且只能堪堪与他维持边境的平衡。
但这份平衡被松成悉勃打破了。
这位雅隆部首领最小的儿子,极其能隐忍,又擅长伪装。
他一人带领一队精兵,伪装平民混入蛟龙关整整三年,将一大批雅隆部子民带进关中……甚至是军中。
然后他在一个暴雪之夜打开了城门。
仅仅三日,蛟龙关尸横遍野,连烽火都来不及点燃。
……因为烽火台的兵都是雅隆部的。
谢州雪拼死搏杀到最后一刻,卫云泽带精兵截杀松成悉勃,被活活钉在战旗之上,将他们儿子卫淞的头颅割下来曝尸三个月。
逃出来的只有姜漱。
她将所有珠玉钗环都卸去,带着她亡夫的刀,一路逃一路斩杀追兵。
得快点。
再快点。
关外大雪彻骨,关内有她唯一的亲人。
她不能叫阿杳受这战乱之苦。
姜漱跑死了五匹马,重度脱水,才将消息传到驿站。
但当时的掌权者倾轧夺权,下面的官员贪墨勾心斗角,没有一个人把这风尘仆仆又没有官职的女人的话当回事。
蛟龙关坚如磐石,怎么可能三日之内就被人攻破?
若真是遇到大军,怎么可能不会求援?
直到三日后,大军入关。
兵临城下那日,被个农妇救回来的姜漱在窗边看了半夜的落雪。
她擦干净了刀,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她什么都没带走,就像她根本没来过一样。
唯一留下的,是本来要送给姜杳的玉扳指。
刚才看到的那枚玉扳指。
姜杳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了姜漱的肩膀上。
清瘦而坚硬。
撑得起太多太多的东西,也容得下一个年轻姑娘撒娇的空间。
姜漱没擡头,只是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睡吧。”
她低声说。
“我们回家。”
马车吱呀吱呀。
碾碎了一地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