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3)
一篮子药,只有五碗。
阿旺端得小心翼翼,分别送进了白宅和赵宅。
“两家宅子的主人不一般吧”。
“员外郎”。
没想到阿旺这回回答如此干脆,员外郎大多是捐官,曹药司如此照顾不足为奇。
“话说回来,难道给员外郎的药不一样?”
“浑说,周围所有地方都是巡抚大人配发的药物,按照清瘟败毒散的方子熬制。”
这样说的话,何康也想不通曹希让阿旺单独送药的用意。
“你们平时进城吗?”他问阿旺。
“不进”,阿旺摇头。
“骗人,我看见牛庄打包了好些药材,那都是送进城的吧,莫说药材,牛庄还有一些富裕的青菜粮食,肯定也是济了明邑城”。
阿旺无言以对,选择沈默。
“你来的这条路远,带你抄近路”。
何康攀着阿旺肩膀扭头往左边小巷子里走,一边又状似聊天:“你们多少日进城一次?”
阿旺无奈:“我师父不会带你的,况且现在有巡抚大人辗转周围几地,各处药司已经不用进城汇报了,我师父好久没进城过”。
“巡抚大人”,何康长长舒口气,想进城怎么这么难。
他埋头感慨:“我朋友病得很重,只怕再不去,最后一面也见不上,只能遗憾一辈子”。
阿旺也很无奈:“瘟疫也不知何时结束,数不清的人家破人亡,实在可怜”。
“救...救救我。”
阿旺的脚踝突然被什么抓住,吓得他一哆嗦。
何康眯眼看清地上匍匐的人,一脚把他从阿旺身边扒开。
“是个乞丐,别怕”,他拍拍阿旺肩膀。
阿旺轻轻呼口气,递给何康一个面帕,自己也围了一个,蹲下来打量乞丐:“他从哪儿来的,怎么不在安置点?”
“可能刚从别的地方爬过来”,何康往后扯他,提醒他:“离远点”。
阿旺并不在乎,点燃火折子照亮乞丐的脸。
乞丐眼珠子已经肿得看不到,七窍流着污血。
阿旺眼睛微暗,起身道:“迟了,快断气了”。
“那怎么办?”
阿旺带何康走远几步,揭开面帕:“我回去报告师父,明天有专人过来焚烧”。
“...好吧”。
回去后,何康也不好再跟着阿旺去见曹希,只能回到阿旺睡觉的地方。
他前脚到,阿旺后脚回来。
阿旺端着水催促何康洗手,一边用艾叶熏身。
何康闻得直打喷嚏:“啊切!”
他打完又帮阿旺熏:“怎么这么快?”
阿旺学过药理,在何康不太规范的动作下自个儿转圈圈,直到身上每一处都熏着了才肯罢休:“师父不在”。
何康抱手枕头:“这么晚药司大人不睡觉能干什么?”
阿旺在他旁边躺下:“师父平日钻研医术,不是在书房,就在野外采药或者写方子”。
头一回听大夫在野外写方子的,何康表示不理解,但是尊重。
“现在不在书房,也不在睡觉的地方?”
阿旺打哈欠道:“嗯”。
何康心里藏事睡不着,想继续聊天:“所以你平时就跟着他?”
“除了晚上,白天师父在哪儿我在哪儿”。
真是一丁点儿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全围着师父打转。
何康摇摇头,还想再说,旁边阿旺翻了个身,侧身道:“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熬药呢”。
“...好吧”。
何康感觉才刚睡下,旁边阿旺就起来了。
阿旺在黑漆漆的天色中咳嗽两声,搓两把脸,迷迷瞪瞪穿上衣服。
“你再睡会儿,辰时去熬药房找我”。
“嗯”,何康翻了个身继续睡。
天一亮,何康就起来了,简单洗漱过后,往熬药房去。
走出一段距离,他打了个弯,往昨晚那条街上去。
不知道叫花子被人拖走没有,又或者还有气?
带着些许疑虑,很快就来到了昨天那条小路。
街上乱七八糟,横了很多石头木棍之类。
一条路看得到底,并未发现有人躺在路上。
兴许已经被人擡去烧了,又或者奇迹般地好转自个儿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