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他低着头,只看见如雾朦胧的烛火咬开眼前黑暗,在地上画出清晰的分界线。烛火快漫至脚上时,一道雪白的月光从地上摇曳而过。
不。是剑光。
一剑从他眼前飞过,钉在地上,那片爬出的烛光竟剧烈摇晃,漫出殷红鲜血。
片刻,烛光淡去,露出个人影。那人被一剑穿心,仰面朝上钉在地上,失去了生息,手里拿着的铜灯盏在地上滚动几圈,熄灭了,另一只手松开,露出把雪亮的匕首。
老羊倌震惊看着地上陌生面孔,片刻,他急忙推开门,跑入酒棚里。
逢雪抽出扶危,跟在他身后,进入酒棚。
小木屋里一片血色,血浆及膝,桌椅陷在血里,却不见人影。
“百户?薛百户?小杨柳,白五儿……”老羊倌站在血里,声音沙哑地喊着同僚名字。
“是白花教,”逢雪蹲在门口,提起掉在地上的铜灯,“和监天司。”
看屋里场景,应是监天司敲开门,让这些镇厄司卫们放下警惕心,联合白花教将毫无防备的司卫一网打尽。留下的这个人,是想等在这儿,杀死如老羊倌这般的漏网之鱼。
监天司和白花教走到一起?
老羊倌慢慢站起来,转身走出酒棚。
逢雪在一棵树下找到他,他蹲在树根,低头看着地上半个若隐若现的脚印。
“老丈,你有何打算?”
“找到他们,报仇雪恨。”
逢雪微微皱了下眉,“你一个人?监天司为皇帝爪牙,白花教阴险狡诈,老丈不妨先藏起来,再做打算。”
老羊倌拔出腰间一把刀,劈开拦路的灌木丛,“小姑娘,我的柴刀,还未老咧。”
“那么,老丈,请带我一个吧。”
————
此时此刻,青溟山一行人也到了佛山脚下。
地底昏暗,如同长夜,隐隐金色的佛光纵横,似金云绮锦在头顶铺开。
此等奇景,颇为神异,引得少年们不禁驻足观看。
易家两兄弟见识过阴司奇景,便兴高采烈地当起导游,带着同门阴司一游。
“越靠近法寺,佛光越重,万法寺香火昌隆,在地底都能闻见佛香。无常带着鬼魂经过此地时,怨鬼不哭,齐声念经,可谓奇景!”
易存二大声背着牛头对他说的话。
长孙荷月惊叹:“好漂亮。”
“什么漂亮?师妹,别碰那个!”
冥河静静流淌,河滩上,开满艳红的曼珠沙华。长孙荷月跑到一朵花前,伸手碰了碰红花,花瓣不胜娇羞地蜷了起来,轻轻摇曳。
她恍惚听见一阵嘻嘻的笑声,不自觉握住花颈,伸手往上一提。
一具白骨从地里滑出,彼岸花开在它黑漆漆的眼洞里。
长孙荷月吓得大叫一声,钻到风扶柳的身后。
嘎吱声响,白骨慢慢抬起手,身上关节咔咔作响。
一张黄符拍在白骨脑门,它身体猛然凝滞,重新躺入花丛中,归于永恒静谧。
长孙荷月松口气,“多谢师兄!”
沈玉京抬眸,看向前方,一队牛头马面,气势汹汹地赶过来,要将他们几个擅长冥府之人缉拿。
好在拿出城隍令牌,说清缘由后,阴吏们态度便缓和了。大抵怕他们再摘花弄草,带头阴差主动道:“我来带几位过去吧。”
易求一他们先前碰见的牛头阴差很是健谈爽朗,但这一个牛头,分明顶着一样的脑袋,张着一般的容貌,性格却缄默寡言,一丝不苟。
它在前方尽职尽责地带路,不管少年如何搭讪,始终沉默以对。
易存二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只好找他哥开始一唱一和聊天。
“哥啊,你说介万法寺的地盘,咋还有白花教咧?”
易求一思忖一会,才回道:“也不奇怪。天底下哪儿没有坏人?”
阳光下随处可见阴影,天底下无处不在恶人。
他以前不明白这句话,下山丢了回脑袋,多少长了点教训。
眼前忽然一亮。
牛头停下脚步,往前指道:“前方便是法寺,诸位找个庙宇出去便是。”
不消它说,几个少年仰起脖子,看出了神。在平阳时,黑暗中隐隐只有片佛光曳过,犹如彩云绮霞,但此刻,无数金光拥簇,连漆黑冥河也被照亮,泛起粼粼的光。
纵在地底,他们也能闻见佛香,听见经声。
法寺千年,普度众生,佛光照彻阴曹地府。
少年们啧啧称奇,这是世上最光明圣洁之地,连拂面的风,也不再阴寒,变得温暖如春。
但长孙荷月眼尖,伸手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