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足够讨房间里这两个观众的欢心。
“我不知道你还会拉小提琴。”
姜陶桃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冲着宋牧然眨了眨眼睛:“有时候整理这些旧书的生活也很枯燥,我得给自己和我的孩子们找点儿乐子。”
她跟着一本笨手笨脚的书跳了个圆舞步,被老家伙初获生命的喜悦团团包围。这时候他们都注意到了依然躺在地上、在热闹之中看起来有点儿可怜的一卷手稿。
休止音被仓促地按在了曲子的尾声,这让跟着微风和音乐节拍跳得起劲的书不太高兴。姜陶桃揉了揉鼻子:“嘿,别在意那个,那只是我的稿子,没写完,算不上书,所以可能,我的能力对他不起作用。”
雪下得有些过于安静,打过蜡的木板吱扭一声闪了腰。宋牧然把那沓纸捡起来抚去上面的尘土,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炉火晕开的昏黄,掺杂雪地私藏的零星光芒:“他只是害羞。”手稿回到姜陶桃手里:“或者说,你要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变成非常漂亮的书。”
姜陶桃在那一刻想吻他的眼睛。
从这个偏僻的老城区到市中心商贸大厦后门外的一条老鼠街,要穿过整个夏天下水系统都是损坏状态的平房区,穿过无处发泄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的男孩子拳脚相向的事件频发地,穿过没有营业执照的饭馆收集地沟油的沟渠,再穿过顶着老套的头发卷骂街的妇女的口水,等两个计数器出了问题的红绿灯。
出版社就在两座大厦之间狭窄的夹缝里,佝偻着招牌,连门都不能向外完全打开,姜陶桃单薄的肩膀几乎能把这间屋子的房梁挤下来。
过分的寒酸让姜陶桃皱了皱眉,可她真的不知道还有哪个出版社的编辑能耐着性子看完自己的作品。
那些文字之间缺少关联性,故事剑走偏锋,节奏多变不定,浪漫的老情怀和意识流的叙述。
“你不如去给妄想症患者写睡前读物。”之前的编辑之间撂了电话。
枯燥肮脏的漫长路程,姜陶桃不想口袋里浑浊的空气闷着今天刚刚成为自己的旅伴的《蒂凡尼的早餐》。作为杜鲁门在上世纪出版的小说,她难能可贵地还保持着在蒂凡尼前吃牛角包的优雅,坐进了姜陶桃宽敞的口袋。
“怕你路上无聊,蒂凡尼可以陪陪你。她是个老小姐了,但足够体贴,不会妨碍你办正事儿的。带上她吧,她也该散散步了。”
“那你呢?”姜陶桃看着宋牧然换上外套,甚至隐隐希望他们能顺路。这对于一个从六岁起就挂着家门钥匙上下学又独自在陌生城市漂泊了很多年的姑娘来说真的有点儿难为情。
宋牧然整了整连帽衫的衣摆:“买菜啊,家里没什么存货了。”
家。
姜陶桃站在十字路口,看见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一把气球飘在她的头顶上。红色的是姜陶桃指尖的火焰,绿色的是阁楼里盘旋的藤蔓,黄色的是吊灯的亮光,白色的是屋外的雪,蓝色的是宋牧然的连帽衫。糅合在一起,是“家”。
姜陶桃的爸爸和妈妈一直在外面工作,他们和自己女儿最多的对话交流就是“生活费够不够?”因此就连姜陶桃放寒假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房子住他们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自己搬出来住,姜陶桃想,反正都是一个人,那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风格的房子住好了。
姜陶桃站在路边咀嚼着“家”这个词,蒂凡尼隔着衣料蹭了蹭她的手。
面色阴沉的古怪男人坐在散发着霉味儿的桌子后面,他留下了姜陶桃的手稿:“除了我没人能看上你的东西,小朋友,识相点儿,最好别提什么要求,搞清楚,我现在就能让这东西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