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晚风中,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李成林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先天失语,孤苦伶仃,前世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生存挣扎。
麻木的四处奔波忙碌,赚取微薄的收入填饱肚子,他的时间很少属于自己。只有深夜挤在狭小昏暗的小隔间里,带着杂音的音乐声从耳机穿过大脑时,他才会觉得自己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无数次幻想耳机里正在歌唱的人是自己,无数次幻想自己的声音会是什么模样。
遗传病发作前他的最后一份工作是给一场演唱会现场做保安。他只能匆匆瞥一眼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姑娘们,就得背着身子站在观众席下。
他听完了那场演唱会的每一首歌,也记住了每一首歌。记忆力是他唯一自觉比正常人更优秀的地方。
很快,遗传病的阴影将他吞噬,痛苦不堪的肉体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他的精神,但他仍然勉强支撑着。走不出筒子楼的日子里,他戴着耳机一遍一遍的听着手机里的音乐,一次一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的电影,忽视从骨髓传出的阵阵疼痛。
比他更先坚持不住的是他的钱包。
在那个每天都在前进的世界,所有人都是匆匆而过,他习惯了别人的漠视,习惯了生活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但也许是最后一份工作的特殊,他总会想象自己站在舞台上受人关注的样子。他渴望那种关注。可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床他连走路都要拄拐。
他累了。
在一个平静的深夜,他把仅剩的几百块转给愿意给他提供租房的房东表示最后的感谢,然后一步一步用拖把杆改成的拐杖,撑着自己投入河流。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对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惊喜到发狂。
可他仍然没有学会怎么与人交流,笨拙的他连身边的家人都会时常觉得很难走进他的心。他们以为那是天才的年少老成、特立独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不懂如何回应那些温柔又炽热的爱。
李成林想起了第一次和裴珠泫见面。那时他还在大邱,父母的关系已经在日渐破裂,面对那种破裂的手足无措让他更深的自我封闭,隐藏感情。如果不是那次登台演唱,他本以为可以继续隐藏在众人视线之外,默默追求自己的梦想。
面对突然来势汹汹的小朋友和大人们的注意,晚他一年入学的邻居家的裴珠泫被他当成了躲避其他人的“救命稻草”。
他哄着那个圆圆脸蛋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扮演他的女朋友,用过家家的方式挡住了同样想过家家的其他孩子。
作为交换,他会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会在路上给她唱歌,给她讲故事。她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对待她。
他想起了这些年裴珠泫的每一封书信,每一张裴珠泫寄给他的背面写着裴珠泫稚嫩话语的照片,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可他从未注意,或者说刻意忽视。他觉得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天真烂漫,却没发现自己在感情中也只是同样稚嫩。
他想起了今天时隔多年第一次又面对面的看着的那张可爱面庞。十六岁的裴珠泫已经开始褪去小时候的稚气,越发出落的美貌了。可他也没有注意。他本以为是对美丽面容的习惯所以无视,因为他和妈妈都是同样的美貌。但他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那其实是自己没有在心里正视小白菜也长大了的事实,还把她当作几句话就能哄好的小孩子。
他就像自己的父亲那时一样专注自己而忽视了他人。
李成林没有继续放任思绪脱缰狂奔。他整理好心情,蹲在了裴珠泫对面。
“珠泫啊,对不起,欧巴一直都没注意到……”
李成林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开动脑筋:“可是你现在还太小了,也许还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将来你也许会遇到那个真正喜欢的人……”
缩成一团的裴珠泫在想什么呢?
她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成林,在李成林找她帮忙之前她就认识他了。
父母口中邻居家的天才,她眼中帅气的大哥哥,她曾经只是对他有这样一个简单的印象。
同小区的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从来没有李成林的身影,他似乎天生就对自己以外的世界不感兴趣。
与其他孩子们不同,裴珠泫没有因为这种疏离就放弃对他的关注。
她会在从李成林家传出的悦耳乐器声中猜想,猜想能弹奏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