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里的羽绒被挤压得簌簌作响,像无数只受惊的飞蛾在扑腾。.5?d/s,c*w¢.?c?o′m?曦曦的小鼻子先被捂住,温热的空气在鼻腔里打了个转又倒回去,带着股淡淡的奶味。她想起昨天爸爸用胡子扎她脸蛋时,也是这样痒痒的,可现在只有越来越沉的黑暗压下来。
床板在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奶奶老旧座钟里的齿轮在转动。曦曦的脚趾突然抽搐起来,像被看不见的线牵扯着蜷缩成一团。止痛药的苦涩还黏在舌尖,她用力抿了抿嘴,尝到枕头套上阳光晒过的味道,那是妈妈每周三都会拆下来清洗的。
“唔……”
枕头突然往下陷了块,曦曦的胳膊肘撞到床沿的木棱。她想起上周和隔壁小哥哥玩跳房子,也是这样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出的红印子像朵难看的花。那时候爸爸会吹着口哨给她贴创可贴,现在口哨声变成了墙壁里传来的水管滴答声。
睫毛上沾着的泪珠被枕头压碎了,冰凉地滑进鬓角。曦曦的小手开始发颤,不是因为疼,是枕头底下的空气越来越少,像被关进了幼儿园的储物柜。那次她躲在里面想给老师惊喜,结果睡着了,醒来时柜子里黑得像夜晚的森林。
“粑粑……”
声音闷在枕头里,变成含混的气音。曦曦的胸口开始起伏,像揣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她想起爸爸说过,勇敢的孩子不怕黑,可现在她怕的不是黑,是这种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在喉咙里打鼓。
枕头突然被顶开一道缝,曦曦像小鱼一样猛地吸了口空气。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黄叶子打着旋儿飘到窗台上。她记得那棵树,去年爸爸抱着她摘过上面的梧桐果,果子硬邦邦的,像颗不会响的铃铛。
脚趾又开始抽痛,这次带着钻心的酸麻,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曦曦咬着嘴唇翻了个身,枕头滑到腰边。床头柜上的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只睁着的眼睛。她突然想起奶奶说的话,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睡很久很久。
“睡很久……”
曦曦掰着胖乎乎的手指算,很久是多久?是比午睡时间长,还是比从早上到天黑还长?她看见墙上的时钟,长针正慢慢爬过数字七,爸爸说过他七点就会回来的。
门把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时,曦曦正蜷在被子里数自己的心跳。她像只受惊的小兽猛地绷紧身体,直到那道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烟草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曦曦?”
爸爸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他推开房门时,看见女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幅没画完的画。
“粑粑回来了。” 曦曦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爸爸快步走过来摸她的额头,手心的粗糙蹭得她脸颊发痒。“脚还疼吗?药吃了吗?”
曦曦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伸出胳膊抱住爸爸的脖子。他衬衫上有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妈妈用的那种栀子花香,是种甜甜的、有点呛人的味道。
“粑粑,” 她把脸埋在爸爸颈窝,“我刚才把枕头盖在脸上了。”
爸爸的身体僵了一下,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傻孩子,那样会喘不上气的。”
“可是……” 曦曦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样就不疼了。”
窗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吹得梧桐叶哗哗作响。爸爸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轻轻摇晃,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曦曦能听见他胸腔里的心跳,咚咚的,比她的要慢,要稳。
“明天带曦曦去公园好不好?” 爸爸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去喂鸽子。”
曦曦吸了吸鼻子,把眼泪蹭在爸爸的衬衫上。!k\u?a`i+d+u·x?s?./n·e′t~“鸽子会啄我的手吗?”
“不会,” 爸爸笑了,声音里有她熟悉的暖意,“爸爸会保护你。”
脚趾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或者是被爸爸身上的味道盖住了。曦曦闭上眼睛,听见爸爸哼起那首跑调的摇篮曲,和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模一样。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长长的银线。曦曦的呼吸渐渐平稳,像湖面恢复了平静。她不知道爸爸口袋里那张揉皱的诊断书,也不知道他转身时眼里的红血丝,她只知道,现在爸爸抱着她,就像抱着全世界。
第二天清晨,曦曦是被阳光晒醒的。她睁开眼,看见爸爸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本翻开的童话书。床头柜上摆着杯温水,旁边放着削好的苹果,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