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居然是一张并没有任何域外人特征的,平静温婉的容貌。
她眼角的细纹表明她已经韶华不再。
眉眼间那股温顺柔和的气质,叫这个女人像是轩窗下为丈夫温柔整理衣领的妻子,而非在这阴森地洞里平静地拿起刀刃、划开皮肤的刽子手。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却是杜宣缘见过,甚至十分熟悉的。
她同杜宣缘对视上,眉间微蹙,正要令堵在地道入口的那群人对杜宣缘动手,却听见上边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皇城卫的人来了。”杜宣缘面上再无戏谑之色。
她凝视着女子,声音微顿,又道:“你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辩解,夫人?”
“我为什么要辩解?”她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紧张之色,反而轻轻柔柔地轻叹一声,又对杜宣缘道,“拜你所赐,承绩终于要做一个孤家寡人了。”
言罢,她猛然后倒,融入那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
那边恐怕是还有一个密道。
其他人听见官兵闯入的声音,也只顾着自保,纷纷向黑暗中涌入,这个地下空洞暗处看来还藏着不少
杜宣缘只向那边追了两步,又立刻折返,将石床上昏迷的陈仲因拦腰抱起。
这群看似四散而逃的人里说不准会有尹稚的暗手,还是先救下陈仲因要紧。
杜宣缘抱着陈仲因重回院中,他敛眉闭眼的样子像是陷入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直到明媚阳光落在他眼皮上,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安地微微掀起。
“没事了。”杜宣缘轻声道。
尚在药效中的陈仲因闻言终于还是没能睁开眼,重新闭上双眼,却是安稳地沉睡过去。
领着皇城卫赶来的张封业风尘仆仆。
他瞧见杜宣缘和陈仲因安然无恙,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赶忙上前问候。
可是一凑近,张封业便觉得杜宣缘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了?”张封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宣缘扫了眼正在此地勘验的皇城卫中人,并未多说什么,只问陈母与梅香情况如何。
第136章 大鱼
杜宣缘那个奇怪的目光令张封业惴惴不安。
皇城卫之人在确认这座医馆简直就是个屠宰场后, 立刻将此地封锁,接着又派了几人护送杜宣缘及其家眷回去。
张封业也跟着她一道离开。
陈仲因与陈母尚在昏迷中,杜宣缘思虑片刻, 将陈母一道留在家中, 准备待她醒后自行离开。
等皇城卫的人走后,张封业再耐不住心下疑虑。
他拉着杜宣缘问道:“仲因,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我见你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
杜宣缘思索着道:“承绩兄, 不知令尊令堂可在家中?”
张封业不明所以, 道:“我爹今日在太医院值夜, 我娘……应当在家的。”
“是吗……”杜宣缘轻吟着。
张封业却听得心里发毛。
他又追问了几声。
杜宣缘道:“令堂平日里做些什么, 你可有了解过?”
张封业不明白杜宣缘为什么频频询问晏清敏的事情, 他心中隐隐不安,面对杜宣缘的问题也是如实相告:“家母……左不过在家中侍弄花草, 她也懂医术, 除了在家里阅读医书、炮制药材,也常常去附近的医馆义诊。”
“‘附近’?”杜宣缘加了重音。
“是, 我有时休沐,也会随她一道去义诊。”张封业点头,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厚。
他忍不住追问道:“今日之事与我母亲有关?”
杜宣缘便直言道:“我在那座医馆的地下空洞中见到幕后主使的长相, 与令堂一般无二。”
“不可能!”张封业不假思索地否认。
他也随皇城卫下去看了眼, 火把照亮暗处, 一具具被剥皮剃肉的骸骨随意堆叠在暗洞中,还有一条条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的地道。
用“尸山血海”形容这个洞窟都不为过。
张封业决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回视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杜宣缘知道他第一时间不会相信, 也只是微微颔首,接着道:“我不知道她与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也不清楚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但我俘虏她时, 其余人确实投鼠忌器,她的地位绝对不低。”
张封业下意识偏头,只当自己在听朋友的一段冒险故事。
杜宣缘又道:“她穿着宽大的衣袍,戴着面具遮挡容貌,也是在洞中与她交手,将面具打落,我才看清她的容貌。”
张封业身形微动,但还是不肯转头看杜宣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