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
董季平没有应声。他不是杜义山,自认为从来没有关心洪德全身体健康或情绪波动的义务。
“昨晚,喝得有点儿大。”洪德全使用的依然是那种喃喃自语的腔调。
董季平仍旧沉默以对。
“昨晚,我玩得有些过火了,你觉得呢?” 洪德全终于正面发问。
“我觉得一切正常。”董季平字斟句酌地回答,他微微抬头,望向洪德全有些浮肿的脸庞。
“如果我没有喝酒喝坏了脑子,我记得是你和你的副手送走了我们的枪花小姐?”洪德全的脸上浮现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董季平简洁地回答道。
“我们的枪花小姐,她有什么反应呢?毕竞, 她公然违抗了我的命令。”洪德全将双肘撑到桌面上,十指交叉,直视董季平的眼睛。
“离开大厅,我立即给她服用了安睡剂。一上车她就睡着了。刚才我在门厅里看到她,神清气爽,应该是睡了个好觉。”董季平说罢,暗暗有些心惊,他想,自己本不应该说这么多。
“哦……”洪德全发出一声不知是赞许还是责备的叹息。
“对这件事,你怎么看?我说的是枪花小姐竟然拒绝了我的游戏。”洪德全沉默良久,再次发问。
“我没有什么看法。换作是我,恐怕也不敢对您开枪。”说出这句话,董季平再次心惊胆战, 这显然是在替胡英子辩护。
洪德全又“哦”了一声。
“换一种说法,如果枪花小姐果真来自中国警方或者金家,她一定会向我开枪,并且准确地击碎我头顶的酒杯,你认为呢?”洪德全没有给董季平沉默的机会。
“洪总明鉴。”董季平悄悄松了口气,后背上那条讨厌的蛇终于停止了游动,这样的谈话重归洪德全与他日常交谈的既定轨道。
“因为只有开枪击碎我头顶的酒杯,她才有可能赢得我的绝对信任-我的理解有问题吗?”洪德全依照他的推理,得出了他所相信的结论。
“没有任何问题。”董季平立即回答。
“这样一来,她反而赢得了我的信任。也许, 这是更高明的伎俩?你怎么看?”洪德全站起身来。
董季平立即起身。
“坐坐坐……”洪德全绕过写字台,走到董季平身边,伸手压住他的右肩。洪德全比董季平要矮上五厘米,这个动作看起来显得很是别扭。
“属下不敢。”董季平没有坐下,垂首低语。
洪德全没有强求,他在屋子里缓缓踱步,回头发问:“我想请教你的看法。”
董季平知道自己无法绕开这个问题,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继续为胡英子辩解:“属下认为她没有这么重的心思,她只是…害怕了。”
“ok!”洪德全踱回到董季平的身边,“这个问题,让我亲自问她好了。我要交给你的任务是继续训练她,全方位的训练,不仅仅是为了下一场比赛,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待她。”
“是!”董季平谦恭地回答。
“另外有一件小事…….”洪德全从写字台上拿起手机,“我偶然刷到一条小视频,我想,你可能会觉得很有趣……”
洪德全边说边在手机屏幕上摁下几个图标, 小视频开始播放。他把手机平放到写字台上,示意董季平观看。
董季平略显笨拙地弯下高大的身躯,俯身观看视频。绝不允许贸然将洪德全的手机拿到自己的手里,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
视频显示,一个年轻男人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接受来历不明的自媒体采访。年轻男人声泪俱下地控诉他被诱骗至千塔国北部大木田地区“打工”,其实是被迫从事电诈活动,受尽凌和虐待,九死一生终于逃出电诈园区,遍体鳞伤地回到祖国怀抱…
董季平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记重拳击中太阳穴,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站立。他等待着对手更为致命的一击,或是裁判推开对手,对着他的眼睛竖起五指,开始倒数, 从五到一,如果他不能表达继续比赛的意愿,裁判将直接宣布他被对手“ko” --董季平在美国留学时接受过系统的mma训练,参加过数次mma 比赛,这是洪德全聘请他为保安部经理的重要履历之一。
视频里,那个把自己表述成全世界最委屈、 最无助、最悲催的男人,正是胡英子昔日的队友,被董季平和“雄狮”小队从器官贩子的医院里抢出,接受董季平审讯之后,被洪总安排到“科技园”上班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