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女孩心底死寂的荒原上,正疯狂地破土而出,带着燎原之势。
魔都这么大,人潮这么汹涌如海,每一刻都翻滚着陌生的面孔,冲刷着旧日的痕迹。
关念曾经多么绝望地认定,自己那点卑微的、带着耻辱烙印的执念,
不过是深夜里一点可怜又可笑的火星,
注定要在冰冷的现实里无声熄灭。
那是奢望,是虚妄,是自欺欺人的梦幻泡影,是她用尽力气也无法摆脱的沉疴。
关念曾一遍遍告诉自己,
那个春天短暂的“买卖”,那个叫“阿飞”的男人,
注定只是她生命里一道惊心动魄却又转瞬即逝的流星,
是她深埋心底、不敢示人、甚至自我唾弃的奢望与虚妄。
然而谁又能够想到,
她心中那点可笑、可怜、可悲、可悯的执念竟然——
有照进现实的一天呢?
她竟然——
真的再见了“阿飞”!
这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
这个用金钱买走了她初次的男人。
这个真的跟她谈了“五天恋爱”,并让她在第三天就无法遏制的真心喜欢上的、惊才绝艳的男人。
这个在第六天的清晨,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背影决绝得像一把冰冷利刃的男人……
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做着花花公子、渣男才会做的事情,
言语也经常带着故意的浪荡无礼,
然而细察其心思,又分明是个很为当时那个出来卖身的“念念”着想的人。
这个男人是如此矛盾!
分明他脸上的笑容能让你心跳莫名,而与此同时,他的眸眼深处却藏着一种黑夜般凝重的忧郁。
无论如何,他本来就是一个让人很难忘记的男人。
尤其在谈过“五天恋爱”,胡天胡地了整整两天两夜后。
何况正是这个男人给的三百万让关念救回了她重病、急需大批资金手术的母亲。
“五天恋爱”后,关念在医院陪护了母亲一段时间。
直到母亲病情稳定,出院回了老家由父亲照顾着。
挥别父母,离开家门,踏上返回魔都的列车的那一刻——
放松下持续紧绷的心神的关念,才被心底那股一直压抑着的委屈和失落彻底淹没。
那一刻,关念坐在高铁座位上,泪流满面……
一个被迫出卖自己的女孩,
一个付钱买下她初夜和五天时间的“嫖客”,
一段用金钱和谎言包裹起来的“五天恋爱”,
而“妓女”竟然对“嫖客”产生了真感情……
多么讽刺!
多么不堪!!
多么可笑!!!
多么愚蠢!!!!
又多么卑微!!!!!
无论“阿飞”当时顾惜着她脆弱的自尊,编了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装了一个“始乱终弃”的恋爱故事情节,
终究改变不了他们认识的初衷和本质——
那是一段买卖关系,是一个交易。
因此,一个“妓女”为什么要想念一个“嫖客”?
尽管只出来了卖了一次,只卖给了一个人,然而关念依然时常隐隐作痛的反问自己。
一个“妓女”爱上“嫖客”不是很讽刺、很愚蠢、很可悲的事情吗?
关念,你为什么会想着、执念着还想在现实中遇到他呢?
难道你不是应该不想乃至害怕,在现实中遇到你的“嫖客”吗?
……
可心,它从不听从理智的审判。
那五天里的浪漫时光,
他几乎刻在骨子里的下意识的体贴温柔,
他那故作浪荡外表下眼底的痛苦与忧郁,
他手掌的温度和坏笑着的孩子气表情,
他嘴唇的触感和亲吻时候的窒息感受,
还有那些抵死缠绵、疯狂欢愉的画面……
所有的细节,都像淬了毒的藤蔓,在关念的心底疯狂滋长,缠绕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挣脱。
关念无法控制自己,她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就是对她的“嫖客”念念不忘,仍然期望着那现实中的回响之声。
而在她这似乎永无尽头的自苦、自怜、自悲、自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