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纽扣不知何时崩落了,露出里面汗湿的衬衫。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每下一级台阶都像踩在棉花上,酒气混着昨夜火场的烟熏味,在狭窄的空间里令人作呕。
站在小区门口,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发现里面只剩半截烟蒂。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最终还是把烟塞回口袋,用掌心狠狠搓了把脸。
凹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昨夜的情景又在脑海中翻涌火光映红邱琪的身影,那个总爱拍着他肩膀说【小王,开车稳当点】的雇主,此刻哪怕正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也要发了疯一般冲进火场的邱琪,而自己却转身冲进了黑暗。
【完了,全完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如果邱琪暴跳如雷地辞退他,倒也好受些,可对方越是沉默,越让他觉得像被钝刀割肉。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三次,他都没敢看一眼来电显示,最后干脆关机,将手机狠狠砸进绿化带。
【去你丫的!!!】
寒风卷着枯叶擦过他的裤脚,王伟突然蹲下身,双手抱住脑袋剧烈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有了下一步动作,他下定决心打算重新捡起手机,看看发来的到底是什么消息。·s*h\u!y^o·u¨k¨a\n~.~c`o?m^
枯枝划破了他的袖口也浑然不觉。颤抖的手指拂过手机开裂的屏幕,玻璃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他支离破碎的职业生涯。
点开那几封未读邮件时,他紧咬着后槽牙,直到【解除劳动合同通知】几个黑体字刺入眼帘,攥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虚伪的体面让他忍不住冷笑——那个平日里总拍着他肩膀假惺惺说【辛苦了】的贪官,也不过是在维持表面的仁义。
正当王伟还在不断咒骂邱琪的时候,银行到账的提示音让他如梦初醒,补偿金的数额比预想的还要丰厚。
【个,十,百,千,万,十万……】
看着银行余额里那接近七位数的到账提醒,王伟瞬间一扫刚才的坏心情,哼着小曲便回到家去。
他狠狠将手机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吊灯发呆。
十年间,他见过邱琪无数次翻脸不认人,那些被扫地出门的下属,临走前都曾得到过类似【照顾】,不过是用金钱堵住可能泄密的嘴。
如今这所谓的【慷慨】,不过是邱琪为了封住他的口,让他别把这些年见不得光的勾当抖落出去。
【管他呢,既然说了好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他自我安慰道,随即便躺回床上,准备呼呼大睡。
【这么多钱,够我挥霍好一段时间了,等一下把阿武阿斌他们都叫上,去莫城唱唱歌,再去洗个脚,这小日子还真是舒服啊……】
在一幕幕对接下来时光的美好安排中,王伟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
夕阳把阳台的影子拉得老长时,王伟终于从宿醉中清醒。
冷水浇在脸上,镜中的人瞪着通红的双眼,用力搓洗着那张因长期陪笑而僵硬的脸。
他扯出压在箱底的旧卫衣,布料上还沾着三年前陪邱琪去工地时蹭到的水泥渍。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哼一声,抓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单元门刚推开半米,刺眼的闪光灯骤然亮起,伴随着清脆的快门声,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女记者已经快步逼近。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白色衬衫领口别着枚银色的记者证,黑色马尾扎得高而紧实,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扬,显得干练又不失灵动。
鹅蛋脸上架着副细框黑边眼镜,镜片后的杏眼透着锐利的光,却又给人一种平静如水的感觉,像是鹰隼般紧紧盯着王伟。
她皮肤白皙,却因长期熬夜奔波带着淡淡的青灰,鼻尖沁着薄汗,显然是刚结束一场追逐。
玫瑰色的唇瓣微微抿起,既带着职业性的礼貌,又暗含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她左手握着录音笔,拇指悬在按键上方蓄势待发,而她的身后还有一名举着摄像机的女摄影师,镜头稳稳对准王伟的脸。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王伟没心情搭理这些记者,催促道。
【王先生,我们采访的对象就是您】
女记者微笑着说道。
【我?】
女记者微微颔首,露出甜美的梨涡,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专业:
【是的,就是您!王先生,方便耽误您几分钟做个采访吗?】
她摘下黑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