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拽的力道突然消失,她的身体还没有反应过来,踉跄着便要顺着惯性往后倒去。
一只手,稳稳揽住了她的腰。
鼻尖猝然闯入一片清香苦竹,凛然生烟,琼地生华。
好似久远的血海斑竹,携着落不尽的漫山大雪再一次闯入她的视野。
模糊的,破碎的,悲痛欲绝的——
脑海骤然刺入一道斑驳的白光,痛得姜璃浅眼前一黑。
【是雪。
竹影晃动,清风习习,满目的白中,只有这里是唯一醒目的亮色。
从她第一次踏入剑峰的时候,这里好似就是这样的光景。
没有凛冽的寒风,没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白雪,没有怎么也触摸不到的天空。
这里的天气永远温和明亮,偶有微雨,蒙蒙的山间小屋像是拢在了大团大团半透明的云海中。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走近些,就能看到庭廊下袅袅升起的茶雾,清香扑鼻,如临碧波水岸,醉月揽风。
茶雾后,一直坐着一个人。
青衣缓带,玉冠墨发,骨节分明的手徐徐拂过瓷盏上的薄雾,氤氲出一张淡雅清绝的脸。
山间的青石小路又迎来了一个人,刚刚长出的青苔葱葱翠翠,勃勃生机,那人却是一身的血,散落的垂发看不清她的眉眼,只有一张干裂苍白的唇紧紧抿着,带着一往无前的韧劲。
那人在他的面前站定,飘浮细落的雨丝晕染在两人之间,两两相望,飞扬的衣摆顷刻洇湿在簌簌冰凉的竹叶沙沙声中。
“你来,何所求?”
“我来挖你的心。”
风声即静,雨却还在下。
茶水叮咚入碗,茶叶翻滚,又寂寂沉入最幽暗的深底。
青衣浮动,他轻轻拨弄身前的琴弦,铃铃之声,浸透这满山青竹白雪之色。
低沉的声音伴着琴音一同入耳,他问她:“现在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来人没有丝毫犹豫,移开眼神,点头:“是我。”
一声长叹,一声缓笑,一声无言的落寞和欢喜。
他停下琴声,拂开茶盏,从竹影中站起身,遥遥望着她熟悉的眉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顿了顿,又露出最熟练的,温和清雅的笑容:“好,我的命,给你。”
来人手里的剑终是颤抖一下。
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又坚定狠绝:“不能被发现,取走你的心后,我的记忆会立即被封印,我不会记得是自己杀了你,所以——我不会给你赎罪的,我不会愧疚,不会伤心,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马上我就会被逐出师门,天乾宗,我不会再踏足一步,这里我也不会再来,我甚至不会知道你死了……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不反抗?”
他缓缓垂下眼帘,青衫飘扬,如云如雾,如水如华,仙姿绝尘中,是最落拓的风雅傲骨。
“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回到了我的本体中而已。”他抬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定定望着她的眼睛,一丝不错的将她的全部描绘进自己的心底,倏忽,温温一笑,“别犹豫,也别难过,握住你的剑,继续你前进的路,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血色蔓延开来,寒光烁烁,铃音叮当。
剑峰的雪,终于落在了这一片翠色中,压断根根挺直的青影。】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竹屋雅舍之中。
头顶,是青色简约的帐幔。
不远处,是开了一半的小轩窗。
窗外,竹影簌簌,茶香满园。
姜璃浅眨了一下眼,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在这里。
“喂,不会是被汤药灌傻了吧?”有人调侃,眼前赫然多了一只手在胡乱晃动,看得人脑袋晕眩。
姜璃浅揉了揉太阳穴,勉强起身,身上还是痛得厉害。
“你怎么在这儿?”
宋子茗抬了抬手上的药碗:“被抓来给你疗伤,你可得付我灵石,马上就要门内大比了,我可是花了宝贵的修炼时间在这里照顾你的。”
姜璃浅点头,也没赖账,直接拿了几颗上品灵石塞到他怀里,低头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似乎很痛苦的样子,闷声问他:“我的伤很严重吗?”
宋子茗看了看她的样子,一边把药递给她,让她先喝药,一边熟练地给她探脉。
“你的神思很乱,做噩梦了?”
姜璃浅没摇头,也没点头。
宋子茗看了她一眼,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