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锦衣卫出营了。”
安然和宋濂坐在屋子里。
脸色凝重。
宋濂是端着茶杯,许久都没有喝下。
“出了许久了,这锦衣卫,根本就是谁也懒得瞒,大张旗鼓地就出了城。”
“大张旗鼓……就是大张旗鼓啊,景濂……这事你怎么看?他们是去缉拿谁……”
安然踌躇了片刻,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朱元璋的旨意从发出到锦衣卫出动,根本就没经多少人的手。
所以,对于具体是去抓谁这种事,大部分人都还是蒙在鼓里。
只知道,锦衣卫,又出营了。
明明是被夺了些权柄,现在又突然大张旗鼓,一定有问题!
于是,安然,第一时间便来到宋濂这,想聊上一聊。
“去的方向大家一清二楚,你想想就知道是谁了……锦衣卫只抓官,现在他们还没有闲工夫去管民。”
宋濂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眺望了片刻远方。
看来,陛下还是容忍不了这等说法。
朱安宁所写的奇书,即好,又不好。
就看他自己,能否说服陛下了。
他这等近臣,不至于说是直接下狱,至少还是有个机会直面老朱的才对……
宋濂的话语,那安然是听在耳中。
“果然……是永乐庄吧,那条路,一路通下去,就是朱大人的住处了……”
“这不难猜。”
“对,就是因为不难猜,我家外边,恐怕已经围了不少朝臣了……”
安然是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恐怕,大伙都觉得是朱大人,碰了锦衣卫的权柄,被蓄意……”
这话,他就不太好说下去了。
说是蓄意报复,但是旨意是老朱下的,这又该如何说。
总之,这事透露着一些诡异,安然的第六感在告诉他,好像这事并非如此简单。
至于为什么百官们会围在他家外面。
那也是再简单不过。
明面上,他就是那个文官第一了。
当然硬要说的话,还有个徐达。
徐达之前可是丞相……但是这也就是老朱用来进行权力均衡的一个法子而已。
正儿八经大家要找头头时,是找一个勋贵,还是找一个御史大夫,大家心里还是有数的。
所以百官们,是自发地想去安然那边,想探些消息。
而提前一步知道了消息的安然,却是躲到了宋濂这边。
“然后呢?大家伙,乌泱泱地去宫里找陛下,死谏一回?让他放了朱安宁?”
宋濂笑了一声,多少带点嘲讽或者说自嘲的意味。
他这个老臣,已经看了太多死谏朱元璋之后真的就死了的案例。
“所以,景濂,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对么?”
“……”
宋濂站立不动。
无言以对。
而在角落,一直站立,却没有出声的宋慎,突然开了口。
宋慎在抄写完那些文章,给到王绅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永乐庄,毕竟也是许久没有回家了,想多呆一会。
怎知那锦衣卫,就突然出动了。
“爷爷,安大人,先生曾经教过我一段话。”他是听完了自己爷爷宋濂和安然聊天后,才开的口。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愚昧启蒙者,不可使其困惑于无知。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众人谋生者,不可使其葬于人心。为生民立命者,不可使其殒殁于无声。”
他说得极慢。
似乎是在酝酿情绪。
话语是有分量的。
所以,话语也是可以震撼人心的。
站在门口的宋濂,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安然亦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宋濂才回了他的孙子宋慎:“你那朱先生,确实是极有学问的一个人,他的学问,不在于词藻,不在于考究,却总是能直指人心。”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安然重复了一遍。
和宋濂略微对视了片刻。
这位御史大夫,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景濂,我回去先罢,让大伙在我屋外等,也不是个事。”
“噢,安大人……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