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可能打赢,但是不论柳州是赢是输,只要打仗,遭殃的就是底下的人,姐姐你忘了吗?之前我们遇到过的。_晓¢税,C^M*S? !埂\新?醉/全+”
王星却很坚定:“柳州不会的。”
她并不是盲目坚持,而是道:“柳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没有到外面去看,但我现在就可以断定,粮价一定还维持在平稳状态,街面上也没有开始征壮丁。”
王吏员承认姐姐说的对:“但这是打仗啊,我们经历过的,一旦打起来,你我之性命,便犹如草芥一般……”
王星平静道:“你说错了,这天底下,唯有在柳州,我们二人的性命才并非草芥。”
“阿姐……”
“长鹿!”王星打断了弟弟的话:“走了这般多的地方,我太累了,只有柳州,让我有了安定的感觉,你当上了吏员,我能研究数学,在外面,我们可以吗?到时你最多当个跑腿的小吏,我连外出工作的机会都没有,被官吏欺压,我们只能求饶,田赋涨税,我们连抱怨都不能,柳州不一样,这里已经是最好最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柳州也没了,我们能在外面活下去吗。?h′u?l,i*a?n¢w^x,.\c?o_m+”
“你刚来的时候病恹恹的,柳州的医馆给你免息贷,硬生生把你的病治好,这在外面可能吗?我们不用卑躬屈膝,不用赔笑讨好,也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这在外面更不可能,可在柳州就是可以,如果柳州毁了,我宁愿和它一起死。”
她眼底像是窝着一团火。
一团王吏员熟悉的火焰,在办公室,在街面上,在粮铺前,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眼底都有这样的一团火。
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那是,想要维护最后一块安全之所的愤怒。
王星说:“我不会再逃了,就算柳州会输,城破,敌人攻了进来,我也不会走,死之前,我会拉几个敌人做垫背的。”
王吏员呆呆的。
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身为外来客的阿姐,已经真正成为一个柳州人了。
那他呢?
他还是那个仓皇逃命,失去一个又一个亲人,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逃命的孩子吗?
王吏员如同游魂一般的回到了家。/武¨4,墈-书? ¢嶵^歆′蟑*踕?哽-辛′快¨
这是个很普通的二居小院,因为姐弟二人现在收入都还不错,他们租的这个院子不算很小,院子里还种着菜,姐弟俩小心伺候照顾着,现在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了。
每天回家的时候,只要看看家里这些蔬菜,王吏员心里就很安心。
他突然一怔。
对啊,家……明明只是个租房,可不知何时,在他心里,这里已经是家了。
这里没有小时候居住的深宅大院那样富丽堂皇,也没有村落里居住时木叉围墙,小院的墙只有一人高,稍微手脚厉害点的小贼都能翻进来,可王吏员一直住的很安心,因为外面24小时都有差役巡逻。
早上,他会起床去外面的食铺买三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州署走,眼熟的邻居们也会打招呼,还能看到嬉笑着跑开的小孩子们。
他慢慢走到了屋内,那有一面镜子,柳州镜,比铜镜要清晰一些。
要是放在以前,肯定很昂贵,可现在,至少他们家买起来很划算。
王吏员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穿着短袖,头发已经剪短了,因为这样更方便,柳州人大多爱干净,如果头发太长洗起来麻烦,太脏的话就不合群了。
他脸色不是以前的黑里透苍白了,勉强有了些血色,变得黑里透红润。
眉目斯文,衣服左上口袋里插着一根炭笔,这是为了方便工作,往后退一下,还能看到书架上的一些书籍,有讲数学的,也有讲化学的,甚至还有一些话本子和食谱。
王吏员下班回来之后,最喜欢对着这些书琢磨,研究研究食谱。
十岁之前他是有钱人家的小郎君,十岁之后,他是流亡路上的流民。
可好像比起以前的那些生活,比起小郎君,王长鹿,他只记得“王吏员”这个称呼。
王吏员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明悟。
原来,他也已经是柳州人了。
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逃走。
从十岁的时候,他就跟着父母一直逃,可灾难从未远离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