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他?算是个极有耐心、极沉得住气的人,早年为奴流浪的那?段经历,让他?面对旁人的刁难与责难时,能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到底军中是凭本事与气度说话的地方,武家虽在南衙经营多年,到底已是强弩之末,将士们心知肚明,半个多月下来,他?这?个新来的中郎将好歹已有了一席之地。
今日,是他?算准了日子,好容易提前安排好一切,才抽出的大半日空闲,赶回家一趟。
只是,到底来不及像上回那?般,先回家中收拾一番再去见云英,只得顶着一身风雪,直接去了那?间新置的宅子。
角门虚掩着,他?牵着马进?去,将马儿留在垂花门外。
倒座房里很快有看门守院的老夫妇出来替他?牵马。
这?段日子,宅子修缮得七七八八,该补漆的地方都补好了,边边角角处都仔细拾掇好,连院子里的花木也全都种上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不枉他提早雇了门房,日日守着,让工匠过来做活。
“郎君,娘子方才已来了,正在院里呢,老妇方才已将炭烧上了,屋里正热呢,郎君也快进?去吧!”那?老妪示意自家老伴儿将马儿
牵去前几日才搭好的棚子里,自己则笑着替他?推门。
靳昭一听云英已来了,没?立刻进?去,而是先在原地站了站,低头看看身上的软甲与胡服。
方才飘了一阵细雪,胸前软甲与肩上都覆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他?伸手拂了两下,拂去一手的水。
那?老妪见状,又冲他?脑袋上比了比。发冠间的雪花可比衣裳沾的更扎眼。
靳昭正要再理?一理?鬓发,那?道半掩上的垂花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云英站在门檐下,冲他?行礼:“中郎将回来了。”
老妪见她出来,赶紧道:“娘子怎么出来了?屋里暖着,这?一冷一热地交替容易着风寒!”
她生得太好,又鲜艳妩媚,又精致动?人,对于这?样长在房间百姓家里的老人家来说,便像个要捧在手里的雪娃娃似的,半点磕碰不得。
“不妨的。”云英冲她露出笑容,自己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仆,哪里就?那?么精贵。
靳昭被她瞧着,也不再要抹发间的雪花,转头冲老夫妇二人说一句“你们也赶紧进?屋取暖”,便大步跨进?垂花门内。
朱色的木门阖上时,恰有一阵寒风灌进?来,靳昭顺手将门闩插上,这?才没?让寒风将门重新吹开。
再转头时,就?见云英身上的衣裙被风吹得飘然而动?。
她脱了衣裳时瞧着珠圆玉润,可实则身量十分?纤弱,此刻穿了冬日厚实的衣裙,站在风中仍有一分?弱不禁风的模样。
靳昭瞧着,一面身体不自觉地由内而外地发热,一面又催她赶紧进?屋。
仍是上回那?间屋子,经这?一个多月的收拾,看起来更精致了许多。只是仍旧没?有成套的榻、几、案、架等家具摆设。
如门房上的老妪所?言,屋里烧了炭,暖融融的,屋门一关,便将寒风通通抵挡在外。
“家具已托了可靠的木匠打造,因想买到好一些的木材,颇费了些时日才在一位南方客商那?儿寻到了上好的黑酸枝,直到我从许州回来,木材才运抵京都,在工匠手里,大约还要大半个月才能做好,到时,这?宅子便算彻底收拾好,可搬来住了。”
上回过来,靳昭半点没?提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这?一回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絮絮地说出来。
实则是心里压着忐忑,想知晓她的答案,却不敢立刻开口询问,生怕她本要拒绝,让他?连多待一会儿的机会也没?有。
他?从来不是话多之人,更不会在旁人面前邀功,过去在军中有什么功劳,也绝不会在太子面前多提半个字,今日却试图用自己做的这?些事来打动?她,期盼她能点头。
云英没?有说话,只是拿了搭在铜盆边上的干净巾帕,抬手替他?擦头顶上方才没?来得及拂去的雪花。
屋里太热,一片片洁白的雪花已尽数融化,凝成晶莹的水珠,缀在他?泛着棕色的发丝间。
巾帕是干燥的,刚触到水珠,便将其通通吸走,在淡黄的帕间留下一块块极小的水渍。
他?生得高大,即便稍低了头,她也得努力仰着脸,踮起脚尖,才能将他?发上的湿全部擦去。
就?着这?样的姿势,二人四目相对,脸庞也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