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疲倦地说:“好了,手都揉酸了。”
余梦温柔地搂着他,摩挲他扎手的寸头,轻声说:“何必这么折磨自己呢,复生,听我一句劝吧,只有忘记过去的一切,这种痛苦才能结束呀。”
“忘记?没用的。”沈复生苦笑一声,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凉淡地接了一句,“能让我结束痛苦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看着某些人痛不欲生。”
余梦想再劝几句,却欲言又止。
终究只是低下头,在他皱纹深刻的额前轻轻一吻。
灯火辉煌璀璨的夜色只属于市中心,陈文明回到光线灰暗的城中村,深一脚浅一脚往租住的小院走。
离开洗浴会所之后,他在路边找个家常菜馆,放纵地喝了一顿酒。
他想用烧喉的烈酒,洗尽蒙在心头二十年的厚重积尘。
他东倒西歪回到出租屋,一头栽到窄窄的单人床上,闭上眼睛,享受酩酊大醉带来的强烈眩晕感。
天旋地转中,那些错过儿子成长的漫长时光,像被吸入一个黑洞,尽头有一丝微光明灭不定。
陈文明想抓住那一丝光亮,此刻在他心里,沈复生就是道光。
“小铮啊,爸终于可以补偿你了……”他在黑夜中满怀喜悦地喃喃低语,琐碎地嘟囔了很多醉话,都是关于如何补偿儿子的迫切愿望。
他几乎认定,沈复生就是儿子陈铮,苦熬二十载思念剥蚀心头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他幻想着一家团圆之后的场景,和妻子复婚,时常给陈铮做些好吃的送过去。
等儿子过两年结婚成家了,他就和老伴儿一起照顾小孙子。
不知不觉,这位年近花甲的父亲,在儿子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中越陷越深,对未来的憧憬简直让人思之如狂。
然而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喜悦的深处是诚惶诚恐。
不知怎么,陈文明突然想到“红丝巾案”。
他吓得醉酒醒了大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不对!沈复生也许……”
他不敢脱口而出,只能在心里惶惑地思索。
沈复生也许是系列杀人案的幕后真凶,而他正在追查线索。
一旦有证据佐证他的怀疑,沈复生将难逃法律的制裁,涉及五条无辜人命的大案,审判结果必然是难逃一死。
陈文明痛苦地弓着背,双手抱住脑袋。
心中的喜悦和不安苦苦搅缠,如同疯狂滋长的藤蔓一般将他的身心越捆越紧。
他忽然明白,二十年骨肉分离之苦,想从中解脱谈何容易。
陈文明在举棋不定中,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最终实在忍不住了,他急忙跑到了垃圾桶前,狂呕了起来。
一阵阵痛苦的呕吐声,吸引来了房东赵怀礼。
咚咚咚。
赵怀礼轻轻地敲着房门,询问道:“老陈,老陈?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陈文明吐完之后,转身打开了房门,只见赵怀礼一脸关切地站在门口。
赵怀礼打量着脸色煞白的陈文明,皱眉问:“喝酒了?还没少喝?”
陈文明点了点头:“一斤牛栏山。”
“一斤啊,我的天。”赵怀礼愕然,因为他和陈文明喝酒时,陈文明从来没喝过这么多。
从陈文明的表情观察,赵怀礼觉得对方可能是遇到烦心事了。
“咋的了这是,谁又惹你了?”赵怀礼拿出香烟,递给了陈文明一根。
陈文明接过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我找到我儿子了。”
“啊?真的啊,那太好了!”赵怀礼一听,也非常激动,毕竟老陈之前和自己念叨过丢儿子的事。
现在老陈的儿子找到了,作为房东的他也跟着高兴。
“是的,不过……”陈文明点了点头,但是却高兴不起来。
赵怀礼打量着陈文明,不解地问:“咋的了这是?这不挺好的吗?二十年了,可算父子团聚了。”
“可是,他不认我。”陈文明一声叹息。
赵怀礼一脸同情,也跟着长叹了口气:“哎呀,竟然不认自己亲爹,看来他是怨你呢。你是咋找到他的?现在是干啥的?”
随后,陈文明将自己跟踪沈复生到洗浴会所,发现对方身上的胎记的过程告诉了赵怀礼。
赵怀礼听闻后,对陈文明进行了一番开导,毕竟二十年过去了,得慢慢来。
这夜,心烦意乱的陈文明,一眼未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