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荒了。
开春才跟韩涛翻过地,却白费了工夫,他黯然地想,人这辈子就是蒙着眼睛往前过,没人能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从天而降。
就像二十年前,他不过是因为紧急任务回队里一趟,两个来小时的工夫,却永远失去了心爱的幼子。
又像二十年后,他意外发现了黑矿场,错过菜园的耕种,紧接着妻子突然要卖掉房子,他连家都没了。
他想得入神,赵怀礼叫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赵怀礼笑着拿黄瓜戳他胳膊一下:“老陈大哥,你挺深沉呐,这些天我看你老走神,有心事儿啊?”
陈文明“咔嚓”咬了一口鲜嫩的黄瓜,清甜的味道迅速占据味蕾,连心情都跟着轻松许多。
他笑着自嘲道:“深沉啥呀,都退休了,日子可不就是在走神里往前混着过嘛。”
“知足吧,退休有啥不好,拿着退休金过滋润的小日子,哪像我,拿租你房这几百块钱都得当回事。”赵怀礼也啃了一口黄瓜,边嚼边问,“哎,陈大哥,你啥单位退休的呀?”
“公安局。”陈文明无声叹息,仰头看向树冠里错落的细碎光影,“干了三十年刑警。”
赵怀礼嚼黄瓜的脆响声停了片刻,而后干笑两声才开口说话:“能人呐,刑警可是有大能耐的人物,你住进我这小院,真是太给我添面儿了。”
“狗屁,一个退休的病老头子,添啥面儿。”陈文明笑骂一句,小口吃着黄瓜,没再说话。
赵怀礼也跟着沉默下来,两个老头各自发呆,吹着舒适的风。
陈文明很喜欢这感觉,有个年龄相仿的人偶尔说几句话,不过分窥探彼此,又排遣了吞噬人心的孤独。
这种相处模式,正是他需要的。
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相处得越发不错。
陈文明帮赵怀礼修理老古董收音机,而赵怀礼也会在阴雨后,提醒他别忘了晒晒被褥。
绥城地处祖国最北端的省份,就算夏有时夜里也会感觉冷。
赵怀礼看到晾衣绳上的薄被,回想起老陈搬进来那天,帮他归置东西没有厚行李,便在自己屋里找了厚被褥送过去。
因为这几天降温,夜里只有十来度,老陈身子还有些虚弱,不禁冻。
陈文明虽然连句郑重感谢的话都没说,但心里温暖得一塌糊涂,自从儿子失踪,连妻子都没对他这样细致入微地关怀过。
他不善于用煽情的话表达谢意,晚上特意为赵怀礼包了顿饺子,老哥俩就着饺子和凉拌菜,又在院子里小酌了几杯。
在这个盛夏里,陈文明多了房东赵怀礼这位朋友。
一起拾掇菜园子,偶尔杀两盘象棋,或各自沉默一起纳凉,听着夏夜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