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有温度的光束。
如是想着,美娟合上笔记本,迅速略过台阶上的月影,果断返回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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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护病床很窄很硬。
美娟一夜辗转难眠。
晨曦微露,她起身揉了揉腰,行至病床边,用棉签沾着温水为怀民润了润唇。
棉签掠过他冷硬的唇峰,回忆折返,美娟兀地想起他讲英文时的腔调。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怀民来学校看她。
两人在学院济海湾边的长椅上,发现一本-不知是谁落下的泰戈尔诗集。
美娟说他个工科男,学的一定是哑巴英语,“我猜你读诗,就像给齿轮标序号。”
-“也没那么差吧。”
--“那你读给我听。”
司怀民依了他,随手一翻,读了一段——“……also iss the stars”(如果你因失去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
怀民也不恼。
他将书合上,灼灼目光投向她,“我五音不全,唱歌也不好听。哪像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美娟“欸呀”一声,嗔他故意阴阳怪气。
俩人你来我往逗趣,惊飞湖边喜鹊。
怀民叫她也说一段,“不论什么内容,我都想听。”
于是美娟眸光一闪,“那我就念段儿你听不懂的。”
她翻开俄语课本,娓娓道来:
“爱情、希望,和平静的光荣,并不能长久把我们欺诳。
就是青春的欢乐,也已像梦、像朝雾一样消亡。
但我们内心还在燃烧着愿望,在残酷政权的重压之下,我们正怀着焦灼的心情……”
“……在倾听祖国的召唤、”
时光在属于他们的维度里滑行至此刻。
美娟重读这段《致恰达耶夫》,颤抖的声线里,仿佛染着当时的蝉鸣。
‘嘀嘀、嘀嘀嘀……’
‘蝉鸣’忽然加速,美娟慌忙抬头。
是监护仪的数值在急促上涨。
同时,她感受到掌心一丝回响。
“怀民?怀……”呼唤碎在晨光里,美娟攥紧他的手,急急起身,附在他耳边颤声问,“你醒了吗?能听到吗怀民?”
“咳……”
司怀民睁不开眼,只努力从喉头溢出一丝喟叹。
“i ju、”
“欸、我在呢我在呢!”
这一叹一应,就像两根分隔已久的铁轨,终于在时光尽头,听见了彼此的轰鸣。
美娟激动不已,“等我、你等我去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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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怀民真正从混沌中挣出,已是午后。_3?叭/看`书~徃¨ +耕-鑫¢蕞¢全,
美娟好不容易踏实下来的心情,全然被眼前这一屋子人挤散。
除了单位里的人,有几拨同样是从双城堡走出、来城里务工的老少爷们儿。
他们打着和老司家沾亲带故的旗号,提着土特产来探望屯子里唯一的大学生。
因着事出与段里业务有关,上上下下来了不少领导。
基本都是打着慰问旗号,来探口风。
美娟迎来送往,一开始还能以浅笑示人。
渐渐的,她便没法一直保持好脸色。
因为他们真的很烦,很影响怀民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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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总算是到了下班时间,这些单位里的人,许是不愿占用私人时间办公事,最后一拨访客终于撤走。
美娟刚松了口气,大嫂又拎着保温桶急匆匆赶来。
演戏一样,开口就是抽泣:“怀民呐,你可吓死嫂子啦……”
保温桶里的鸡汤蒸腾着一种违和的甜腻,油花显得无比势利。
美娟听着大嫂一边盛汤,一边絮叨些没用的。
并未伸手去接汤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