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能合理规避惩罚,还能为自己谋利。
这是难以避免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灰色的收入也是被秦国“允许”的。
官吏不可能都是圣人,以“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标准去对待他们,最后只会物极必反。
是人都有私欲,堵不如疏,还不如在一定程度上允许这种私欲出现,并将它控制在某个范围内,让他们以为自己钻了漏洞而沾沾自喜。
原本的《仓律》就对这一系列自然损耗的上下限有所规定。
但抽检时的额度和常态时还是应该有差别,要稍作更改。
纸面数据和现实存粮的偏移要占比多少才能让大家荣获死刑;要怎么保证巡查组的人身安全……
嬴政写了几条,又想:
我为什么要自己来考虑这些?我就不能让昌去完成吗?
嬴政念头一起,就心安理得地放下笔。
此等小事何必非要动用自己宝贵的大脑算力。
让我家崽去做就行了。
嬴政一身轻松,愉快地换身衣服,准备去欣赏景色。
他本次行程的终点站就要到了,此时此刻,他正站在自己之前内心排斥的齐国大地上。
齐地的风貌和咸阳确实有不小的差别,建筑样式风俗习惯等不必再提,现在最主要的差别就是他感受到了海风的咸湿气息。
嬴政在来之前还真不知道,海边会给他一种明显的“这是海的味道”的感觉。
这次东巡,他心里只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为了看一看自己没看过的风景。
其他大部分驱使他向东的缘由,是出于巡视边防的目的。
以及,海是天的尽头。
抵达海岸线,是在向着天下与遥远的不知名存在宣示领地与权威。
如果遥不可见的东海仙山有神居住,那就告诉神,这里是属于人的领土。
这样广阔的景色、蔓延的天际线、无边的平静海面。
蓝色与蓝色交织,在视线不能触及的最后混为一体。
海天一色。
给予内心波涛般的宁静。
众(期待):是要祭祀吗?
嬴政(温和):不是。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是太子版拒绝啊!
此行经过泰山的时候就这样被拒绝过一次了。
嬴政虽然没搞什么祭祀天地的动作,但还是精力充沛地爬上爬下,感受了一把俯瞰众生的视角。
在山上的时候有云雾缭绕,看不清地面的样子,它们都被笼罩在虚虚的雾气之中,就像身处仙境一般,恍惚间仿佛觉得自己也登临天上。
对大海的模样,他早有设想。
他内心参考过宽广的河面,放大想象。
即便已经有了准备,但今天的辽阔视野,还是给嬴政带来了不一样的冲击。
他一时无法分析内心深处的到底是触动的豪气还是对大自然的颤栗。
只是良久的安静。
不一样的。海与河是不一样的。
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浪涛如千军万马撞碎岸边,溅起一片雪沫,拍打出迷蒙的水雾。嬴政的衣角被风掀起。
眼前的浩瀚吞没了所有声响——原来帝国的尽头是这样一道永不止息、无法驯服的深蓝。
无边的海面比登临高山更能让他感受到人类之躯的渺小。
所有的一切,经历、功绩、思想……都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耳边不断地响起浪涛的声音,前赴后继,奔涌而来,让身躯里的血液变得汹涌。
嬴政什么话也没说。心里似乎也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按照原定的日程,平静地观赏着。
驻足良久,而后带着身后的公卿离开。
上次下山之后,他还和王贲他们有说有笑,开怀地说了几句话。
但这次离开海岸后,嬴政没有与任何人聊天,把自己关起来,开始写信。
他要写的信当然是要送去咸阳的,他的用词很随意。
“昌:
“海我已经看过了。
“接下来我要去盐场,考察这里的盐业。”
嬴政这样写,意在表明他还有别的事要做,不会即刻启程,离返回仍旧有一段时间。
盐业是齐地的重点产业,也是当地税收的大头,更是将来要处理的重点,需要他多加重视。
嬴政顿住,再次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