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云等犬驱赶鹿群前奔的时候,身后的训导员当然也要跟上,根据现状实时调整指令。
王翦老胳膊老腿,但是冲得还是很麻利,不比年轻人慢。
即便如此,两只脚跑的还是比不上四条腿的速度,等他抵达树林边缘的时候,卫卒已经开始围杀。
王翦停在原地,安静地站着旁观,同时不着痕迹地喘息,长呼长吸,调整状态,平复急促的呼吸。
以旁观者的角度,也能看得更加准确。
那几个弓手确实不擅长用骑射战打配合,在马背上开弓不射中队友就已经很尽力了。同时还要高度注意队友的走位,自己再进行补位,堵住漏洞。
这种情况下,无法强求他们的命中率。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专注地优先完成包围的任务。
确保围住大多数的猎物。
至于猎杀,有其余队友负责。
如果说最开始这些人是仓促之下不小心漏走几头鹿。
但在发现漏下的鹿被太子追上射杀后,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他们开始有意地减少包围圈内的鹿群数量,时不时放两头出去。
让外面的太子,以及陆地上的弩手、猎犬负责输出。
既是在减轻自己的压力,也是在调整配合的位置。
直到他们差不多能够围成一个同向循环的圈,林中也没有再跃出鹿。
将剩余所有的猎物都驱赶到一起,外围是向着一个方向不断绕圆的骑队,内里是挤攘躲避的鹿,这时候才称得上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包围圈”。
保持着这个模式,他们就不需要再担心混乱迂回之中会伤到队友,于是开始尽情地开弓输出。
但是王翦没有注意这些了,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刚才所见的连射上。
秦国的骑兵在作战中的第一职能不是射击,而是冲刺突袭、分割战场,常配弩机,不用弓箭。
承担远程攻击职责的主要是列阵的强弩兵。
在这种情况下,国内优异的骑射手并不常见。
擅长弓箭骑射的大多是草原上的游牧者。
但就算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也并非人人都是强悍到离谱的射手。
“四箭皆中……”王翦的心肝在颤抖,刚才奔跑的时候都没有让他的呼吸紊乱,现在却一时轻一时重。
连箭的速射法,堪称弓术中的巅峰技艺,它的难度不仅在于纯粹的射速,更在于在高速的射击中保持精度与力量的技术平衡。
眨眼便是一箭。
持弓的手要在瞬间完成三个动作:出箭后稳住弓体的震动、虎口夹取新箭、指尖引导箭尾入弦。
同时勾弦的手也要在这一瞬完成:后拉、撒放、回位、再勾弦。
指如轮转,腕似机簧。
更要防止相邻的箭羽碰撞勾连,还要注意前箭离弦时产生的涡流影响后续箭道……
以不到一秒为间隔的连射,依赖的也不再是视觉的瞄准,是一种近乎直觉的命中。
看得夕阳红热血沸腾了。
王翦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
这样又准又快的弓箭射艺,从军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没见过。虽说射礼中的“参连”、“井仪”都有连射四箭……
但这难度放在颠簸的骑射中,放在接近极限的时间中,能一样吗?
高速移动的自己和高速移动的猎物,最后却没有成为精度的阻碍。
不经过磨砺与艰苦的训练,又怎么能展现这样的技艺?可据王翦所知,太子分配在武艺上的时间远远比不过他在公务上的消耗。
平时的锻炼顶多可以称得上一句是强身健体的强度。
也就是说,如果在箭术上投入更多精力,说不定还能更强。
王翦只是想一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陛下!你有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不告诉我啊!
啊不对,他早就告诉我了,只是没告诉我这个……
王翦心里那叫一个痛,看着不远处矫健腾越的身姿,涌出很多的惊艳和一大团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太子啊?!
这让我怎么才能拐走一个从军的好苗子!太痛了。
王翦不想再看,又忍不住被炫技式的骑射天赋吸引视线。
看一眼,收回一眼,再看一眼。就像理智与情感在不断拉扯。
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努力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