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丘条件反射用出社交辞令。
“作为感谢,不如您今日就留下就餐吧。”赵昌邀请道。
柏丘:这是变相禁足吗?真的只是留我吃饭吗?真的吗?
赵昌期待地问:“好吗?”
“好……”柏丘笑容干涩,“您对我如此热情,我怎么能拒绝呢?”
好苦,我的命好苦啊!
赵昌说要留他吃饭就真的在留他吃饭,只不过是让柏丘自己赏景享用。
他没时间作陪。
在问过柏丘之后,赵昌就找来了正主,邯郸县令沈湘。
他看着这幅面孔,隐约记得沈湘在外派前看上去还没这么……忧郁。
他与人交流不深,只是见过几面。比萍水相逢还要萍水相逢。
在咸阳的时候,沈湘外表更为儒雅随和,是个开朗的交际草。
但这气质是骗人的,能坐上县城主官的位置,就不可能完全文弱。
县令在职责上负责行政管理。登记人口、征收田租口赋;审理案件、维护地方秩序;督导农时、管理土地分配……
平时由县尉掌管军事权。但在紧急时刻,县令也会临时协调驻军的防务,算是半个武官,弱不起来。
“好久不见。”赵昌感到新奇,解锁了对方的新形象。
大概是外派的工作很折磨人吧,沈湘身上萦绕着淡淡的忧伤。
看上去像个艺术家,随口就要对着景色吐两句诗的那种。
“是有多年未曾与您相见了,您的变化巨大,让我深感惊讶。”沈湘平静地垂目说,“不知道今日您传我前来,是有什么样的疑惑需要我来解答呢?”
赵昌顺势问道:“您的惆怅是因为矿产被迫供应不足,影响冶炼吗?”
沈湘表情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唉,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从始皇帝停在这时,就开始担忧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既然都点到这种程度了,再遮掩实在是睁眼装瞎,沈湘索性承认:“是的。”
他在心中猜测,不知道太子都查到了什么……车队停靠这么些天,是否一直在查探……
是不是都知道了呢?
赵昌也不问了,道:“说吧。看在我们算是相识的份上,坦白一些,对你我都好。”
他要空手套白狼。
但沈湘不清楚,还觉得他特有底气:都知道是矿上出问题了,查到的其他内容能少吗?
太子是好心念着旧情,在给自己最后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如果说出来的东西和对方查到的有差别,那就彻底玩完了。
沈湘叹气,先说:“还要多谢陛下与您在邯郸停留,得益于此,这些天郭氏松口不少,工坊也又忙碌起来。”
他没有往咸阳报困难……其实咸阳也没法出手帮忙。
哪个县没有困难?不能自己尽力克服,全想着往上叠压力?
秦国有数千县城,咸阳根本帮不过来。
基层都协调不好的事情,高层远程微操难道就能直接解决了吗?中间隔着执行层,通常情况下,只会更艰难。
除非出现分布广泛的海量个例,找到共通之处,能够反向推动咸阳出台新策。
不然,一县一环境,终究还是要靠当地官吏自己想办法。
沈湘最近就趁着旁边有靠山在威慑,抓紧时间去恐吓郭氏,先啃了一点好处下来。
“哦。所以等到我们走了,又要回归原样?”赵昌在心里记下关键词,继续诈。
沈湘坐在案后叹气,双手交握,不自觉抓着手心,说:“我并不想做到这种程度的僵持,只是他们想要的太多,我不能退让……
“在收归冶铁的资源后,郭氏就一直有所不满。”
沈湘办事还挺利落,在政令下达后,至少成功做到了明面上把他们的生产资料转成国有,没把人逼反。
但也没有让他们彻底甘心。
任谁产业扩张得好好的,突然要被管制、被控制,家产不能再纯粹地听自己的命令,心中都会生出不满的。
“他们只是在拖延。即便损耗家财,也想要我先屈服罢了。”沈湘又叹气。
“矿工是他们养出的人,做事就变得不畅快,运来的速度也慢,运到他们的库房,总是攒着找借口说再推迟几天交货,铸造时也会经常出残次品……”
真要说完全不听话吧,他们又偶尔挤出一星半点的资源送来,不想把沈湘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