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我,但也不太喜欢我。他其实不喜欢我向他询问策略,所以我也不再问。我对他没有更多期望,比李斯可谈的内容还少。”
他依旧欣赏韩非的观点,但是只能聚焦在这些观点上探讨,没法和韩非聊得太扩散。
话题一扩散出去两人就容易出矛盾。
不是大是大非上的矛盾,是更细小的摩擦。
就像走路突然被经过的陌生人撞了下肩,想要安静吃饭隔壁桌却在大声争吵,排队时前面的大娘后退踩了自己一脚。
嬴政无法因小小的不合而大发雷霆,可是心里又会不舒服。
所以他不去自找麻烦。除了工作上的正事,想再谈某些观点的时候才会叫韩非来。
“应该是遇到了他不擅长的话题吧。他更喜欢一个人思索问题,这和您也很像。如果您有想不通的东西,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可以试着向他询问。他会给出很特殊很有趣的答案,或许能出乎您的预料,还能让您认识一个全新的他。”
赵昌指出另一个相处方向。
他知道老爹喜欢的是《韩非子》,是一部分的韩非,但不是全部的韩非。这两人也一直没有深入了解过对方的其他面,止步不前。
显然,如果《韩非子》能成精的话,老爹的白月光就要变成它了。
“不想问。问不出口。”嬴政拒绝,“和你说就算了,把你换成他,我就不想说话。”
想不通的东西就去问韩非,这不是把他当成精神导师吗?怎么可能做得到。
韩非的思想深度肯定是够的,对外人也看得更透彻,没有对自己那么拧巴。不管别人问什么,都能答出直指核心的一二三。
可是两人好感不够。嬴政根本没法在韩非面前表现出迷茫的示弱状态。
他不接受那种情况,他宁愿当哑巴。
“……您在这方面真是坦率。”
“一般。”嬴政接受这夸奖,又道,“如果把他换成将军,我愿意考虑。”
对韩非他问不出口,但对王翦,他勉强能试着问两句。
“哎,您和他的关系当然不同了。”
“你怎么看待他?”嬴政问儿子对王翦的看法。
他们两人对李斯和韩非的评价几乎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视角不同,还是关注点的不同,他都想再听听儿子对王翦的认知,听听与自己的有什么差别。
“您问我这个……”
赵昌发出免责说明,提醒道:“我和他没有交流过,所以我对他的看法会有不可靠的地方。”
了解一个人要靠真实接触。他没直接接触过王翦,留下的印象基本靠着道听途说。他人的评价只能当作参考,但不能全信。
嬴政愣了下,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虽然他们见过面,但那是混在一大堆公卿之间的见面。
居然没有私下的会谈。
赵昌在他愣神的时候说自己对王翦的看法:“大将军很好,我不好评价军事上的事情,他的强大也不需要我来点评。但他对您很好,一直都很关注您、在意您,他也是一位有趣的人,稳重又可爱……”
“你该和他聊一聊的,他会喜欢你。”嬴政突然说。
他知道他们两人回避是因为自己,心中觉得可惜。
让这一老一少聊熟了,说不定能看到他们俩一起在自己面前演戏卖惨的场景。
一唱一和地打配合。
想想就好玩。
赵昌回答的是他和王翦的无声默契,道:
“如果他寿命将尽,我们会相见的。”
到那时候,他会愿意见我,我也会去送他一程。
“但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见了吧。他那么关心您,看重您,把您放在心上,您就随他的意吧。”
在秦国,官员与太子接触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在皇帝的支持下,也没有人认为这需要回避。
王翦是铁杆始皇帝党,他当然可以遵循党派首领的意志,与太子保持亲切良好的关系。
这根本没有危险。
但他仍然选择默默地远离,只守着秦王政、始皇帝。
或许有很复杂很复杂的原因。
或许,只是王翦想要这么做。
给予其更纯粹的忠心,不会被另一人瓜分的绝对忠诚。
“……嗯。”嬴政收起纷繁的思绪,另起一个话题,“你总说他们好的方面,不说你对他们有什么不满。